顯得沉悶又神秘,小獵狗喬也懂事地蹲在陳納德腳旁一動不動。
巴雷特呷了一口釅釅的中國茶,聳聳肩,對著老友一吐為快了。
魏德邁本已建議華盛頓提拔巴雷特為準將,因為巴雷特作為“迪克西使團”的團長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功績;但是,忽然間他的團長被撤,他的晉升也已取消,並可能永遠取消,其原因也是“迪克西使團”!
陳納德點燃了一駱駝牌香菸,白煙嫋嫋,他的眼前一片迷濛,政治,莫非果真是瞬息萬變。
1944年7月2日,美國軍政觀察小組成立,取名“迪克西使團”。“迪克西”,是美國國內戰爭時,代表反叛的美國南部各州。觀察小組取此名稱,當然是美國人的幽默和象徵。巴雷特率團去了延安,與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相處十分融洽,不僅寫了不少歌頌延安的報道,而且向美國政府遞送了真實情況的報告,強調應與中共加強聯絡,共同抗日。11月7日,赫爾利特使也興致勃勃突然乘三叉戟飛往延安,協調國共兩黨的關係。但是,赫爾利只是想讓共產黨的軍隊歸到蔣介石的統率之下,自然遭到中共的強烈反對,中共是要將國民政府改組為一聯合政府,這專制獨裁的蔣介石又豈能答應?協調過程中,赫爾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延安方面已認定他是一個不可信任的角色。12月7日,巴雷特又隨周恩來、董必武飛往延安。他本是奉赫爾利之命去探聽毛澤東對新的建議的反應的;同機的伯德,則是商議美國如若在共產黨控制的地區空投傘兵,共產黨能提供什麼幫助。這一切顯然深深地激怒了蔣介石,即便國家民族處於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也得把個人的權力放在最高位。而華盛頓的政策,從來是向蔣介石傾斜的,他們考慮更多的是戰後對中國的控制。事情很快就倒了個過!魏德邁聲稱他不知道伯德上校同巴雷特去延安一事,而赫爾利嚴厲警告在華的美國文武官員,不得插手中國的事!巴雷特被撤了,並註定了一輩子不能當將軍,這是赫爾利對有正義感有激情的“中國通”們的第一次清洗。
巴雷特還說,魏德邁已知道陳納德曾給薛嶽空投軍事補給,這也是美國指揮官擅自作主插手複雜微妙的時局的又一例項。
陳納德的腦海中已是亂麻一團。
對史迪威,他是氣惱又怨恨的;但對巴雷特,他卻視為知己。也許他倆都不是西點軍校的畢業生,都是從最下層不屈不撓奮鬥出來的,又都看不起無能又驕橫的頂頭上司吧。
對蔣介石夫婦,他從心底裡感恩戴德;似乎沒有他們,也就沒有他生命中的另一片天空。但對薛嶽將軍,他同樣從心底裡生出敬重和友情;儘管薛嶽得不到蔣介石的青睞,而是受盡了排擠和提防。陳納德瞭解薛嶽,血與火結下的戰地情是利害關係的劍無法斬斷的。
那麼,對延安呢?他沒有去過延安,也無緣接觸到中共領導人。但是,他的飛虎隊員中就有因佇戰受傷降落後被新四軍營救而安全返回者,為數並不少。他對新四軍有好感,而且知曉他們實實在在地在打日本鬼子。對延安,對共產黨,他的心分明充滿了好奇。並且,至少有一點認同:那也是一群不屈不撓的人吧。
他不願也不能陷進政治漩渦中,他天生不是一個政客,而是一個軍人,但是,他無法迴避政治。
眼下,他為巴雷特不能晉升而惋惜,同時,也深感到他自己“在劫難逃”,但他不悔。
第二天又是傾盆大雨。午飯後陳納德坐到辦公室的椅子上,點燃一支菸。平常的日子裡,這時刻抽完這支菸,摁滅菸蒂後,他便要迷迷糊糊地打個盹,腦袋就這樣垂下去、垂下去,竟能香甜地睡上半小時左右,爾後,他會突然醒過來,咳嗽幾聲,又點燃一支菸,凝視著窗外,一會便站起來,又開始了下午的工作。但此時,他沒有一絲睡意!他一支接一支地抽著駱駝牌香菸,雙眼凝著窗外,白茫茫的雨簾嘩啦啦,是要衝洗掉人世間的塵垢汙穢,抑或迴歸那混沌的天地之初。
歷史的誤會(7)
巴雷特的話語仍亂糟糟地梗塞心頭,要拔除這壅塞的煩惱憂傷,中國古詩句怎麼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哦,不,除了威士忌,還有打獵,還有女人。
他的生活中並不缺乏女人。凱茜和羅斯仍是他的親密的女友,尤其是這兩家都遭遇了麻煩之後。凱茜是陳納德部屬哈里·薩特的妻子。薩特是瑞士人,會兩種語言,是建立最先進的警報網的功臣之一。但他被指控將一些重要的補給品走私穿越駝峰,美軍的刑事調查部對他進行了長時間的盤問,但還找不到足夠的證據起訴。凱茜帶著兩個不滿10歲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