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昆明去(3)
在冬的暖陽中小憩,望著車蓋上堆滿的野飛禽,綠灰色的羽毛熠熠閃光,陳納德想,今晚就讓大夥美餐一頓。望著夥伴們皺巴巴、甚至綴著補丁的衣褲,陳納德卻無能為力,百衲褲成了駐中國空軍特遣隊的徽志,而史迪威、畢塞爾卻不斷指責他們衣冠不整,我的天!他越來越感到與他們無法對話!他希望有一支單獨的空軍常駐中國,他不願再在各種糾葛磨擦中徒費心力。
轉機是有的。
1942年10月初,羅斯福總統派特使威爾基去中國進行實地調查,威爾基得知特遣隊的實情,並取得了眾所矚目的成功奇襲後,確實感到震驚,他要求拜訪並私下與陳納德交談,陳納德提出,這必須獲得史迪威的准許。於是,史迪威硬著頭皮同威爾基一道坐車到了陳納德處,威爾基與陳納德在室內長談了兩個多小時,史迪威則在外面辦公室乾坐,這滋味自然不好受。
威爾基是個有獨立主見的政治家,1940年參加過競選總統。他要陳納德直接致函羅斯福,而他可以親手轉交這信。天賜良機!陳納德感到熱血全湧到臉上,他得緊緊把握住機緣,為了打贏這場戰爭,他應該言簡意賅地闡述出自己的戰略戰術,空中力量不應該被忽視!他不只是一個軍事天才,而且熱愛文學和歷史,他立即奮筆疾書,即刻草就一封三千餘字的信函。
這封彙報信羅列了14條,條分縷析中不忘突出一點:我只需要一支很小的美國空軍:105架新式設計的戰鬥機、30架中型轟炸機,就有把握摧毀日本空軍,也許半年、至多一年。
這是極有誘惑力和感召力的承諾。
這封彙報信旁徵博引,不只是鋪陳了飛虎隊的實力和經歷,而且援引古代西皮奧與迦太基之戰,近代美國南北戰爭為例,論證這承諾的可信性。
同時,這封信還燃燒著火一般的激情,凸現出堅韌不拔、所向披靡的決心。
這封信打動了羅斯福的心。
在各種令人沮喪的戰事報道讓他的視野一片陰霾時,陳納德的信給了他一片希望的藍天。
為什麼不試試呢?
況且付出的代價是這樣的小。
他將信批轉給陸軍部。並牢牢記住了陳納德的名字。
在這前後,陳納德的老朋友———駐重慶司令部的美國海軍武官麥克休寫給海軍部長諾克斯一個報告,轉述了蔣介石希望陳納德接替史迪威的建議,他亦贊同這個建議,並且認為史迪威想重新收回緬甸純屬遭受恥辱性失敗之後個人野心的表現,而耗費在重佔緬甸上的力氣會影響陳納德打一場空戰的計劃。
這封信也轉到了陸軍部。
離經叛道、不講正統的古柏上校也給戰略情報局局長多諾萬少將寫了一封私人信,陳述駐中國空軍特遣隊缺乏各種補給的困境。多諾萬是羅斯福的密友,這封信又在華盛頓傳閱。
這一切,給陳納德、給飛虎隊命運帶來了轉機。
福兮?禍兮?
這一切,引起了陸軍部長史汀生的勃然大怒,馬歇爾、阿諾德、史迪威、比斯爾自然更為惱火。他們要調走古柏、調走麥克休,把陳納德看作是不擇手段的野心勃勃者。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們多少以一種扭曲的心態注目著陳納德指揮的空戰。
陳納德並非一無所知,此刻,他抽著駱駝牌香菸,就有種苦澀又沉重的感覺。應該辯解麼?他搖搖頭,為了打贏這場戰爭,不擇手段又怎麼樣呢?反正他問心無愧。
他的手指在額頭上使勁地摩挲著,像要把不愉快的思緒統統抹去。野禽的灰綠色羽毛很美麗,還是想想豐盛的晚餐吧,隊員們聚聚,再邀上幾個中國女友。無須隱晦,他很喜歡中國女人。
在中國女人的黑色眸於中,他有一種說不清道不白,迷濛又執著的尋覓。
冬天的日子過得罕見的安寧。因為不是作戰的好時節,雙方都在休整吧。
1943年2月19日,阿諾德得到訊息:駐中國空軍特遣隊將改編為第14航空隊,不再受比斯爾指揮;陳納德將提為少將,同時,比斯爾也提為少將。美國總統羅斯福同樣得在複雜錯綜的人際糾葛中,將一碗水端平。
3月10日,華盛頓來電,宣佈在華組織美國第14航空隊,歸陳納德少將指揮。駐中國空軍特遣隊又成為歷史。
黃昏時,陳納德獨自在湖邊漫步。機場和航校就在城與湖之間,湖東邊群山起伏,正對機場的是色澤鮮紅的陡峭的懸崖,這成為機場的一個標誌,幾年來,紅崖巖幫助了多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