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眾卿見諒。”言訖,淚水滾滾流下。
大臣陳喬越班而出,大聲奏道:“陛下,千萬不可。當日先帝曾囑臣善輔陛下,臣若聽由陛下自棄江山,死後有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陛下縱不為一己計,寧不為李氏數百口安危計乎?能不為滿朝文武利害計乎?陛下,你隨李穆一去汴京,我南唐社稷便毀了!陛下若不去,則社稷存亡猶未可知,大不了不敵亡國耳,等是亡國,男子漢大丈夫豈可一聽恐嚇便不戰而降乎?陛下,世上沒千年不亡之國,也沒百年不死的人,便死也定當死得轟轟烈烈。陛下踐祚以來,絕無失德之事,又安可在這最後關頭,不戰而降,貽萬世之恥笑乎?”說畢,痛哭不已。大臣徐鉉亦高聲說道:“陛下,陳喬之言是也,宗廟、社稷至重,安可輕棄?宋帝伐我,師出無名,我何罪也?我主數十年仁政深得民心。今長江天險可恃,百萬民心可恃,金陵城堅可恃,群臣心齊可恃,宋師雖強,無足畏也,願陛下即為守備之計。”大臣張洎說:“陛下,您今日是既走不成,而且走也沒用,因此不如不走的好。試想:這許多忠君愛國的臣民,能眼睜睜的,瞧著自己的君王,隨著一介單使前去,從此便淪為臣虜麼?再說就算您能就此而去,南唐臣民必將擁立皇弟或皇子,再拼死一戰,這戰事能免得了麼?是以陛下還是聽群臣之諫為是。”李後主聽諸臣一片反對聲,連平時力主尊事宋廷的張洎等人也不主張自己就此一降,他畢竟才三十多歲,對陳喬所言:後世將謂自己是個沒骨頭的亡國之君,心自不甘,一股豪氣頓生,下狠心道:“是了!他日王師見討,朕當躬被戎服,親督士卒,背城一戰。如其不獲,乃聚族自焚,終不做他國之鬼也。”於是覆信宋太祖曰:“臣事大朝,曲盡恭謹,蓋冀全宗祀而已。今不意如此,則有死而已。”一面遣回李穆。同時,宣佈全國戒嚴,築城、聚糧、調兵,大為守備之計。開寶七年九月,宋太祖聞知李後主有“聚族自焚,終不為他國之鬼也”的豪語,冷笑道:“這不過是書生酸腐的大話罷了,他能做得到麼?”立即下令集聚荊州之大軍渡江進軍,並喻旨道:“特賜寶劍一柄付與曹彬,自潘美以下,有不聽號令者,即以此劍斬之,不需事前奏聞也。”並囑曹彬道:“江南之事,一以委卿,望切勿暴掠生民,務廣威信,使自歸順,不需急擊也。”
十月己亥日,曹彬等率大軍自蘄州過江,一路破峽口寨,取池州,下銅陵,拔蕪湖,降當塗,至閏十月壬戌日,兵屯採石磯,共花了二十四天時間。那樊若冰隨軍而下,以數千艘龍船靠攏,用數十根極粗的竹綆聯結起來,一端便系在南岸當日所建石塔的大鐵環上,只用三天就建成了浮橋,尺寸一點不差,於是後繼大軍及糧食、軍需品從橋上源源而過,這當真是千古以來,長江上的第一橋了。這採石磯距金陵不過百里之遙。與此同時,吳越國主錢俶親自率三萬餘眾來攻常州,金陵已是腹背受敵,形勢是異常嚴峻了。
徐鉉曾說:“民心可用”,此言不假。江南船民自動組織起來,大小船無數,號為“凌波軍”;所有民間傭奴、贅婿、罪人也組織起來了,號稱“義勇軍”;廣大農民積紙為甲,執農具以為兵具,號稱“白甲軍”;各地豪紳募兵閉寨自守,號稱“自在軍”,當真是全民皆兵,連和尚、道士也組軍守境。這些民間武裝,由於缺乏武器,又未經訓練,戰鬥力自然不強,往往一擊即潰。然而卻是旋潰旋聚,破路燒糧,小股襲擊,宋軍不勝其擾,傷亡甚重,稽緩行程,是以曹彬的大軍直至次年三月,才走完這百餘里行程,抵金陵城下合圍。
第二十九回 江南鼓頻 一片降旗出石頭(3)
李後主把決策大權盡委之陳喬、張洎,成立了戰時指揮中心,把金陵守備重責委之於皇甫繼勲。城中守兵共約五萬,這守備力量也算不弱了。
皇甫繼勲就是當年在滁州被宋太祖擒殺的皇甫暉的兒子。滁州之役,他臨陣脫逃,中主憐皇甫暉死於戰事,便錄用皇甫繼勲為將軍,逐漸以年資升到神衛統軍都指揮使的高位。皇甫繼勲家產豪富,享受慣了,這時臨危受命,他哪裡有絲毫忠君報國、效死守城之意了?一心只盼後主速降,以保一己的富貴,因此,每聽到南唐兵敗,總是怡愉竊喜,更無進戰之謀。
開寶七年十一月,曹彬大敗南唐天德都虞侯杜真所率大軍二萬人於採石磯;又敗統軍使張雄數萬兵於溧陽,張雄父子八人都力戰而死。九天之後,又大敗南唐水陸大軍十餘萬人,進圍金陵。同時,吳越國兵攻陷常州,南唐形勢十分危急了。由於皇甫繼勲嚴密封鎖兵敗訊息,李後主竟一點不知,這日偶然聽見隨風吹來的金鼓廝殺之聲,覺得奇怪,於是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