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得東西以假亂真。你稍有疏忽,不但撿不來便宜,還有可能吃虧上當。
好在大金牙鼻子好使,他不用上眼,拿鼻子聞也聞得出來,而且他找得到大買主兒,老俗話說得好“貨到地頭兒死”,有下家兒的才叫買賣。三個人合計了一番,決定再去關中走一趟,尋一兩件真東西,往後好扎蛤蟆。
按黃曆,四天之後是個好日子——宜出行。到了那天,我和胖子、大金牙一同奔了關中。倒斗的行頭我們從沒離過身,出去做買賣全指這個唬人。三個人先到西安,不愧為古都,講看,八百里秦川黃土飛揚,有的是名勝古蹟。講吃,要吃餃子德髮長,要吃泡饃同盛祥,真可謂應有盡有。不過跑地皮在這兒可不成,還得往偏僻的地方走。我們在西安逛了半天,又搭上長途車,出咸陽,過了岐山,再往西去,盡是綿延起伏的山嶺。山勢有如蒼龍,雄臨曠野,威嚴肅殺,形同一座座龍樓寶殿。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挨家挨戶亂串不成,收東西得找當地鑽土窯兒的。按我們之前得到的訊息,龍樓寶殿般的大山前邊,一條土溝叫“殿門口”,稀稀落落住了幾十戶人家。別看人少,古墓非常之多,散落在民間的明器不少,老鄉炕頭上全是寶。而這殿門口,又有個馬老娃子,早年鑽過土窯兒,經常跟古董販子打交道。仨人一路找過去,行至天色將黑,見到了馬老娃子。六十多歲一個老頭兒,臉比羊肝還紫,有撮山羊鬍子。他們這兒叫馬娃子的多了,放羊娃子沒大號,上了歲數也不改稱呼,頂多加個“老”字。馬老娃子見是京城來的人,他遠接高迎,帶路進屋,下了麵條給我們吃。他自稱以畫年畫為生,忙活一年,到年前賣這麼十幾二十天,全年的吃喝大多從畫上來。馬老娃子門神畫得好,一屋子門神,大紅大綠,進來人都沒落腳的地方。
不一會兒,馬老娃子端上面來,一人給盛了一大碗。胖子狼吞虎嚥,三口兩口吃完了一抹嘴,轉頭對大金牙說:“大老遠跑到這窮山溝子來,累得腳底下拌蒜掰不開鑷子了,可不是為了吃麵條來的,你說你平時不是挺能侃的嗎?端上飯碗怎麼變成了沒嘴兒葫蘆?麻溜兒的,快問問馬老娃子,他們這兒有沒有好東西?”
我進屋之後四處打量,馬老娃子也是夠窮的,屋中沒多餘的東西,全是門神年畫,沒等大金牙開口,我先問馬老娃子:“我看您老畫的門神,不僅有常見的尉遲恭和秦叔寶,居然還有驢!門上貼兩頭黑驢,那是什麼風俗?”
按以往的迷信傳說來講,殭屍撲住活人,聽到黑驢叫才會放開,所以倒鬥之人要帶“黑驢蹄子”。我光聽說王八咬人,不聽到驢叫不放口,不知殭屍怕驢叫這麼個傳說,是不是打這兒來的。不過在民間傳說之中,驢頭將軍可以降妖除怪,過去經常發生乾旱,鬧旱魃的地方,常有驢頭將軍廟,一般是小廟,香火也不旺,東北西北二地迷信的多,可沒見過有人拿驢來當門神。
關中年畫常見的內容,要麼是門神、灶神,花臉有方相、淨臉有方弼,要麼是劉海戲金蟾、王小兒抱大魚,要麼是福祿壽三星,還有倉神和牛馬王。牛馬王保佑五穀豐登,那也說得過去,可是馬老娃子一屋子年畫,竟有許多黑驢。簡直不能細琢磨,門上畫兩頭黑驢,那成什麼了,住一屋子驢?
馬老娃子長在窮山溝子,當地那些個迷信的民間傳說,可全在他肚子裡,他說殿門口這地方風俗古怪,畫上黑驢擋門,那是為了不讓死人進來,關中水土堅厚,埋下幾百年的死人,百年成兇,千年為煞,全身生出長毛,白天躲在墳穴之中,半夜出去吃人,這叫“披毛煞”!
胖子說:“馬老娃子你別跟我來這齣兒,我還真不信了,埋在殿門口的死人,不也是吃了一輩子棒子麵兒餑餑的土主兒嗎?那還能鼓搗出什麼花花腸子來?”
大金牙聽出馬老娃子還有下文,對我們連使眼色。
我點頭會意,又給馬老娃子遞了支菸,讓他接著往下說。
馬老娃子說他畫的黑驢擋門,顏色中用了雞血和硃砂,可以辟邪,在方圓幾百裡堪稱一絕。當地方言土語說畫得好,往往說成“畫鼓了”。好比這畫裡的東西,會鼓起來,活過來,打畫上走下來。但是他這份手藝,還趕不上他祖爺爺,他祖爺爺真能畫鼓了,畫得比真的還真,可謂神乎其技,遠近無人不知。他祖爺爺畫過一頭驢,掛到屋中,到了半夜,月朗星稀,畫中的毛驢會走下來。有人在屋外偷看,只見這頭驢,支稜耳朵,白嘴白蹄白眼窩,全身烏溜溜的,好賽披了緞子,年畫卻成了一張白紙!他祖傳這張會鼓的寶畫,一年鼓一次,傳了幾百年了,到如今也還有,乃是他馬老娃子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