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的例子告訴我們,一旦你加入江湖,想要抽身而退,很難很難。
即使臨時下船了,也會有人告訴你,你如果不想辦法上船,等這任船長死了,你也就完了。
而趙寧的例子又告訴我們,這個世界本沒有萬全之法來解決一切矛盾。
當年開闢遼東戰場,承擔了大戰略的東移,在東部戰場掣肘金國,為河北、河東、安北府,贏得了戰略空間。
而河北、安北府防線的建成,又為滅夏贏得了時間和空間。
如此來看,開闢遼東戰場是一步不得不走的棋。
遼東孤懸海外已久,卻說之前也罷了,遼東畢竟要靠朝廷輸入後勤,也依靠朝廷發放俸祿。
在這之前,要反是很難的,畢竟造反的風險都太大。
但是,別忘了高麗已經是大宋的領地,高麗有充足的糧食。
如果遼東軍要造反,可以偷偷從高麗運輸糧食在遼東儲存起來。
至於俸祿,如果宋金貿易在勃海興盛起來,大量的金錢在勃海流通,遼東軍中會不會有人私下做買賣囤積貨幣呢?
如果糧食和俸祿都解決了,造反的基礎條件就滿足了。
當然,只是基礎條件滿足而已。
趙寧對遼東軍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
例如遼東軍的中層和基礎軍官的任命,都是出自軍政院,是進入軍事學院學習過的,並且每一個人在自己的官職上待三年就要接受考核,做調防了。
假設韓世忠真的要在今年八月謀反,他必須面臨一個問題,可能今年七月,有一批從別處調過去的中層和基層軍官,輪調到了他的軍中,他是無法使這批人跟隨他一起造反的。
這樣,內部就會出現執行層面的脫節。
總之,造反難度不低。
但並不是說,這樣就完全規避了造反。
造反成功,那就是割據一方,自立為王,正常男人連美色都抵擋不了,怎麼可能抵擋得了權力的誘惑呢?
想到這裡,趙寧不禁感慨了一句:“福禍相依。”
他又說道:“我時常在想,一個好的政策,能解決過去的問題,但是一旦時間稍微長一點,它必然催生出新的問題,但我們不能因為出現新的問題,而徹底否則這個政策,這就是辯證法的魅力所在。”
“大多數人並不能看清楚事物的本質規律,例如遼東若是真的出了問題,他們便會將遼東戰略全盤否認,正是這種模糊不清的認知,催生了內部的意見分歧,而這種意見分歧,並不會隨之消解。”
“官員們不是都讀過官家的《辯證法》了嗎?”錢槿姝問道。
“你知道背書和學習的區別嗎?背書就是能把書中的句子背下來,僅此而已,如果換一個案例,用背下來的句子去解讀,便是一頭霧水,讀書和實踐,是兩回事,紙上得來終覺淺。”
“聽起來似乎有些無藥可救了?”錢槿姝苦笑地說道。
“不不,並非無藥可救,人們往往執著於眼前具體的問題該如何解決,這固然是好的,也是必要的,但別忘了,問題從來不會消失,因為矛盾從來不會消失,問題不會摧毀一個人、一個國家,迴避矛盾、迴避問題才會。”
趙寧若有所思地說著:“李世民能在短短數十年締造貞觀之治,是因為朝堂言路暢通,所有議事皆有記錄且公開,李隆基前期英明神武,也是因為直面國家弊政,後期李隆基認為已經達到了他想要的那個大唐,已經沒有問題了。”
他的語氣很平靜,這些話像是對自己說的一樣。
“如果我認為,我真的把問題都解決了,然後在後苑陪著你彈彈琵琶,跳跳舞,那豈不是另一個李隆基了?”
錢槿姝說道:“官家心中瞭然,是蒼生之福。”
第二天,秦府。
王氏在給秦檜更衣的時候,秦府的管家丁禩(si)走到外面,輕聲說道:“相公。”
秦檜更完衣,才說道:“進來吧。”
丁禩進來後,說道:“宮裡有訊息傳來。”
秦檜接過來一看,頓時神色大喜。
王氏問道:“怎麼了?”
“官家要動韓世忠!”
“何以見得?”
秦檜說道:“昨晚官家與淑妃在後苑飲酒提及遼東事務,對遼東事務的態度很明確了。”
“這封信是淑妃派人寫的?”
“自然不是,淑妃怎會幫我們,官家雖然屏退左右,卻無法根除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