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正殿之上,新被封王的越國公林昭,畢恭畢敬的跪在地上,聲音低沉。
“伏請聖人,為臣平反冤案。”
聽到這句話,朝堂上眾人神色各異。
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林昭的身世,自然也不知道林昭有什麼冤屈要訴,但是像齊師道,王甫,以及皇帝陛下還有太子李炎這些人,都清清楚楚知道林昭所謂的冤屈,是什麼事情。
尤其是林昭提起“近三十年”這四個字,已經直指三十年前的鄭溫一案。
帝座上的天子,眼皮子直跳,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冷靜下來,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林昭,聲音沙啞:“林卿是我大周的大功臣,有什麼事情,不妨起來說話。”
林昭也沒有客氣,徑直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天子開口道:“陛下,臣有冤屈要訴。”
天子閉上眼睛,語氣裡有些無奈。
“你…你說罷。”
這個時候,不讓林昭說話是不可能的,因為皇帝沒有不讓林昭說話的權力,不止皇帝沒有這個權力,就連王甫也沒有。
皇帝陛下,在心裡嘆了口氣。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的老師林簡,為什麼要這麼著急離開長安城,他必然是提前知道了這件事,同時不願意看到宗族與朝廷起衝突,於是便找了個藉口,離開了長安城。
林三郎微微低頭,面色平靜:“陛下,四十年前,先帝於一片亂象之中登基即位,繼而掃平天下妖氛,中興大周社稷…”
“而先帝即位之初,身邊便有一個相國輔佐,那就是…時任中書令的鄭溫鄭元直。”
說到這裡,林昭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元直公為朝輔弼十餘年,以致中興大周,大周從一片亂象的靈皇帝朝到先帝正朔十一年,便恢復太平…”
說到這裡,林昭抬頭看向臉色有些蒼白的天子,繼續說道:“而在正朔十二年,人稱救時宰相的元直公,便受小人構陷,以貪墨獲罪,被抄家斬首……”
說到這裡,林昭抬頭直視天子,沉聲道:“陛下,臣想為元直公,討一個公道。”
林昭這段話一說完,整個太極宮正殿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這位即將封王的越國公身上,神色各異。
其中大多數人的目光,是震驚。
因為……鄭溫一案,是先帝親自定下來的鐵案,是大周絕對不能翻案的幾個案子之一。
甚至在先帝朝,鄭溫兩個字都成為了禁忌,任何人都不能公然提起!
而現在,林昭不僅公然提起這件事,這就等於公然挑戰皇權!
而此舉,明面上是在挑戰八年前已經過世的先帝,實際上是在挑戰帝座上的這個天子,挑戰李周皇室的威嚴!
天子聽完林昭的話之後,終於緩緩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前朝鄭溫一案,是三法司共審,先帝親自定罪的鐵案,況且事情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當年涉及到此案的舊人們,也大多都不在長安了,林卿何苦在這個時候,舊事重提?”
林昭微微低頭。
“陛下,辰光易逝,但是公道長存。”
他抬頭看向皇帝,聲音低沉:“元直公一案,是我大周百年來第一冤案,此案若不能沉冤昭雪,則朝廷公道不存,立國之本不正!”
“臣…”
林昭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臣母乃元直公膝下第五女,當年因為此事被朝廷株連,輾轉流落至越州,母親本是滎陽鄭氏的嫡女,自小金枝玉葉,但是因為此事,近三十年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說到這裡,林昭再一次低頭,開口道:“請陛下,為臣母,為臣外祖,平反昭雪!”
天子臉色終於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默默注視林昭許久,然後才強忍怒氣,沉聲道:“林卿,這件事情太過複雜,在朝會上一時半會分說不清楚,散朝之後,你留下來,朕與你慢慢詳談。”
這是要跟林昭“私了”。
而林昭一直憋到大朝會,才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當然不會同意跟李傢俬了,他就是要在大朝會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把這件事情抖落出來。
一來為外祖跟母親出一口氣,二來也削一削李家的臉面。
老實說,如果沒有武功縣遇刺一事,林昭很有可能同意與李傢俬了,暗處把這件事了結了,李家公佈一道詔書,為鄭溫平反昭雪,這件事也就結了。
但是現在,這件事已經沒有辦法私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