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有些緊,她拉出門栓的時候,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她一次又一次地停下來,恐懼地聽著周圍的動靜。她的全身冷汗淋淋,汗水順著腋下流到胸前,並聚集在乳頭上,使她癢得要命。她不得不停下來揉揉胸脯,讓衣服吸去汗水。
門栓終於被拉開了。但她此時已累得精疲力盡,她跪在地上,把臉埋在兩腿之間,雙手緊緊地抱住頭,意圖竭力剋制住全身的顫抖。她快要哭出來了。
她繼續向上摸,摸到了司必靈鎖。她站起來,用雙手去擰鎖鈕。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有人哼了一聲,她猛地轉過身來,恐懼地睜大了眼睛。行軍床上的人沉重地翻了個身,又沉沉地睡去。她的心臟就象打鼓一樣咚咚地跳著,嗓子眼緊得就象勒上了繩索,好一會兒才鬆懈下來。她重新轉回身,閉住呼吸,擰開門鎖。她輕輕地拉開門,一陣冷風從門外吹進來,使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門外面漆黑一片,但她已顧不了許多了,側著身子一點一點地擠出去。她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把門關緊,還是就這樣虛掩著。她輕輕關上門,鎖舌在門上碰了一下,她感覺到鎖舌在往裡縮,她又拉了一下,誰知那鎖舌竟咔噠一聲彈進鎖孔裡,響得就象打槍一樣。她知道不能再猶豫了,急忙轉身,儘量放輕腳步向樓下跑去。
她摸索著跌跌撞撞地向樓下跑,快到一樓的時候,她聽到樓上傳來很響的開門聲和喊叫聲。她衝下最後幾級臺階,猛地撞開樓門,向外面的黑暗中狂奔而去。
外面的夜很潮溼,一棟棟樓房就象山一樣聳立在周圍。白濛濛的月隱約照亮了樓房之間的水泥小路。
於小蕙順著水泥小路猛跑。她真希望能碰上幾個下夜班的人,但路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她拐過樓角時,聽到後面的樓門被人用力撞開來。
她跑到了街上,但街上既沒有人也沒有車,一盞盞的路燈把周圍照得通亮。她回頭看了一下,遠遠的有三個人向她追過來。她感到一陣絕望,她快要跑不動了,呼吸急促得就象一隻要死的雞。最要命的是她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只是象只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瞎撞。
她再次回頭時,看見追她的人已經很近了。他們壓低了嗓門叫她站住,他們罵她是不要臉的小婊子。她感到奇怪的是,追她的人只剩下兩個了,那一個不知到哪兒去了。
路的那頭亮著兩盞紅燈,於小蕙希望那是一輛汽車,她希望汽車上的人能保護她。但她很快就失望了,掛在鐵架子上的兩盞紅燈,照耀著下面黑漆漆的井口,旁邊的一堆汙泥散發著臭氣。就在這時,前面的黑暗之中衝出一個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她明白了,這就是那第三個人。她軟弱地蹲下去,劇烈地喘息著。
後面的人追上來,站在她的身邊,也在喘著粗氣。他們惡狠狠地罵道:“臭婊子,我看你往哪兒跑!你跑呀,你跑呀!”
於小蕙絕望得氣力全無,閉著眼睛蜷縮在地上。被溼發遮住的臉,在路燈下就象紙一樣的蒼白。她被人從地上拖起來,一邊一個抓著她的胳膊,拖著她往前走。在她紛亂的意識裡,她知道她要是這樣被帶回去就必死無疑。他們殺人連眼都不眨一下,何敏就是這樣死的,眼下就要輪到她了,她在吃晚飯前就已成為多餘的人了。可是她真的不想死,她才二十多歲呀,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她還有一個多麼好的弟弟呀,他肯定還會需要她的幫助的,她真的不想死。恐懼使她拚命地動著腦筋。
走在她後面的人顯然氣得要死,一路不停地罵著,每罵一句就在她的屁股上踹一腳,每次都使她向前踉蹌幾步。但兩邊的人緊緊地抓著她,不讓她栽倒。她右邊的人也動了邪念,騰出一隻手去捏她的屁股。對於這些,於小蕙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前面的那兩盞紅燈。她曾經把那兩盞紅燈當作汽車,結果卻不是。那兩盞紅燈就在她前面不遠的地方亮著,就象她的兩隻紅眼睛。
她後面的人又踹了她一腳,這一腳卻踹在右邊那個人的手上。他鬆開於小蕙,揉著手罵道:“你他媽的瞎了眼!”接下來只是一瞬間的事,於小蕙只覺得眼前一亮,舉起右手在左邊的人臉上狠狠地抓了一把。那人喊叫了一聲便鬆開了手,於小蕙把他一推,撒腿向那兩盞紅燈跑去。她一邊跑著一邊睜大眼睛看著紅燈的下面。正如她所想的那樣,紅燈的下面是一個下水道的豎井。井口敞開著,旁邊堆著一灘散發著臭氣的汙泥。
她瘋了似的衝到井口旁邊,什麼也來不及多想,閉著眼睛便跳了下去。
凌晨 零點25分
在那一瞬間裡,危險就象警鈴一樣在他的頭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