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我啥都有。我有歡喜,我有快活,我有男人暗地裡疼著我。男人在暗地裡怎麼這麼好,給女人的都是甜頭。不然他那甜頭也不會給他自己媳婦,也就白白糟塌了。她有了冬喜後才明白,再累的一天都有盼頭,只要晚上能和冬喜好上一回。鬧上饑荒,人走路都費氣,她天天盼著天黑,和冬喜往床上一倒,就不飢了。
她沒想自己會喜歡上冬喜。在地裡幹活,她看他人五人六地走過來,通知大夥開這個會,開那個會,批評張三,表揚李四,她心裡柔柔的,看著他也不醜了,連那大招風耳也順眼了。誰說冬喜醜呢?男人就要這副當得家做得主的勁兒。男人十全十美的俊秀,那就殘廢了。
那天冬喜從蜀黍地邊上過,她叫了他一聲。他裝著聽不見,她就揚起嗓門說:“社長,你說今天把鋼筆借我的!”冬喜兩頭看看,見大部分人都收工往家走了,就走到她跟前。她一下子把他拉進蜀黍棵裡,嘴巴叼住他的嘴唇。他唔唔嚕嚕地說:“叫人看見!”
她裝佯地朝他身後揮揮手說:“謝會計下工啦?”
他嚇得馬上推開她,扭轉頭往身後看,才發現是她在逗他,身後鬼也沒一個。他一把抱起她來,闖開密不過風的蜀黍枝杆和葉子,把她放倒在地上。他動得又猛又急,她說:“你這麼野我喊人啦!”
他咬著牙說:“你喊!快喊!”
“你官還當不當?”
“不當了!”
“你媳婦也不要了?”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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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個寡婦 五(7)
她那一刻瘋了一樣喜愛他。她不承認自己也這樣喜愛過琴師、少勇。她在興頭上就認冬喜一個,就覺著她愛誰也沒超過冬喜。她把這話就在興頭上說了,說得上氣不接下氣,前言不搭後語。
冬喜聽了以後,疼她疼碎了。他已經過癮,躺在她旁邊看畫似的看她。她慢慢也喘均了氣,慢慢明白自己剛才的話只是興頭上說說的。她說那樣的話和人說醉話一樣,不能太當真。不過那一陣她整個一個人真的都是冬喜的,連身子帶心連肝帶脾帶腸柺子,都是他的。
冬喜升成了公社主任後,蓋了個排場的豬場,叫葡萄經管。他來就不是來看她,是領導視察豬場。他看她在五尺寬的大鍋旁邊煮食,臉讓熱氣滕得溼溼的、紅紅的,就憋不住對她使個眼色。她看到他眼色就明白他叫她去墳場邊上的林子。他少去她的窯洞了,寡婦的門坎踏不多久就會踏出是非來。他總是在墳院邊上樹林子裡等她,冬天凍得清鼻涕長流,夏天讓小咬蚊蟲叮一身皰疹。他和她野合慣了,怎樣做都是藤和蔓,你攀我倚,和諧柔順,怎樣將就都不耽誤他們舒服。
有時兩人舒服夠了,也摟在一起說說傻話。冬喜問她喜歡他什麼,他恁醜。葡萄便橫他一眼說誰說我喜歡你了? 她有時也會說誰他醜,或者說她可喜歡他的醜樣,吃漿麵條似的,越臭越吃。少數時候她會認真地說:“你啥我都喜歡。”
“我有啥呀?”
“我喜歡你好心眼兒,喜歡你巧嘴兒,喜歡你手會使鋼筆毛筆,短槍、長槍,。。。。。”
葡萄想說冬喜的清廉,鬧荒時把自己份下的救濟讓給孤老漢孤老婆兒。不過葡萄沒想清楚她是不是為了這個喜歡冬喜。她從來不好好去想自己為什麼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蔡琥珀給她介紹的那個供銷社主任她就喜歡不上。要說那人也不賴,能寫會算,眉舒目展。蔡支書說著說著自己心都熱了:他這工作,多實惠呀!要是把他擺在集市上給史屯公社的閨女們挑,她們還不把他扯碎,一人分一小塊也是好的!葡萄你咋這憨呢?!蔡支書把葡萄總算留住了,在公社黨委會辦公室裡等著和供銷社主任相面。其實兩人早就在供銷社見過好幾次了。供銷社主任穿著一身新譁達呢,閃閃發光地進來了。蔡主任親自起來泡茶。供銷社主任三十二歲,去年死了媳婦,家裡有個老媽,沒有孩子。葡萄看著他,心裡除了來回想這幾宗“條件”,什麼也沒有。她偷偷看一眼桌上的鬧鐘,說半天廢話才過去五分鐘。她一看自己坐的是史冬喜的辦公桌。桌子是白木頭的,桌上只有一瓶墨水一杆蘸水鋼筆,不象蔡支書那邊,又是書本又是報紙夾子。她突然看見桌子下面一雙布鞋。冬喜平時捨不得穿布鞋,都是穿雙水旱兩用的舊膠鞋。要不就是打光腳。他只有在辦公室開會時才把布鞋穿上。布鞋裡有雙嶄新的鞋墊,行繡的是鵲雀登梅。他媳婦給做的,他媳婦對他好著呢。他不對他媳婦好,他媳婦能花這麼大功夫給他做這麼花梢的鞋墊?葡萄覺得虧透了。冬喜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