躡手躡腳地靠近了顧飛白,只是還未走幾步,便被顧飛白髮現了,他猛地抬起頭,似有些驚慌失措,然而旋兒便鎮定了,像是捍衛自己的領地一般,提起手中的劍,向那人胡亂劈砍去。
靈犀蝶翩翩飛了起來。
這劍意凌亂,毫無章法,只是十分蠻橫,威勢甚猛,每一劍都欲要直取性命。
好在那人亦是武功不俗,險險躲了過去,卻是肩背上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傷口,食盒中的飯菜撒了一地。
那人亦極是惶恐,在宮謂常身前跪了下來,宮謂常揮了揮手讓其退下,另去準備飯食。
“這幾日來,已經如是死了三十一人了。”宮謂常對著我,淡淡說道,目光清冷。
“哦‘‘‘‘這樣。”我隨手摺了身旁的一枝石榴花,回答得漫不經心,石榴那重重疊疊的花瓣,如火嫣紅而緋豔,又像美人的裙裾一般,真是美麗。
只是轉手又將那石榴花拋了。
“給我準備的住處呢?”我負手轉身,欲要離去。
“你去哪裡?”宮謂常卻是不想讓我走的,一聲輕叱,顯得有些焦切。
“這樣的情況,總該讓我好好想想,你看,他對我似乎毫無反應,也許你找錯人了可也說不定。”我無奈,勸慰似地笑笑。
宮謂常像是還想說什麼,看了看我,卻緘了口,不再言語。
高床軟枕,錦被輕盈,然而長夜漫漫,卻亦無心睡眠。
便起身欲要隨便走走。
腳步停下時,已經身處東廂房門口了,卻是顧飛白所宿之處。
我凝神細聽,裡間一點生息也無,心下有些疑惑,便試著推動那木門,裡面並未拴上,於是緩緩推開了那門,藉著明澈月光,在外室裡逡巡片刻,卻不見那幅畫了,果然是被收起來了啊‘‘‘‘‘
重重簾幔隔著內室,望不見裡面是何光景。我將手放在腰間的三尺雪上,這三尺雪,自從島上帶出來之後,皆由江藍笙一路保管,只是現在既然決心離開他,當然是自己隨身攜帶了,好在這劍,已經被江藍笙以白玉製了劍鞘。
白玉劍鞘·······呵!
江家再富貴,如此之舉,恐怕也稍顯浮誇了‘‘‘這樣想著,一把掀起那厚重簾帳,繞過屏風,看那之後的拔步床上,被褥整齊——並無人在。
······
庭中如積水空明,花樹橫斜的枝影如曼曼招搖的水藻青荇,然而假山巉巖,樹木濃茂,野蔓橫生,風弄影來,枝影晃動,顯得有些詭譎奇異之態,並有寒涼之意。
今日是下弦月,月上中天,冷月如玉鉤,想來已經過了子時了。
耳畔是夏夜裡清亮的蟬鳴聲、促織聲,以及鼓鼓蛙聲。
卻聽一個人的伶仃腳步,踏著月華,踽踽獨行。
我向來人處看去,與我一般無心睡眠的,原來竟是顧飛白‘‘‘‘‘遙遙見了他,身形便於假山後微斂。
我不由得攥緊袖中的手,轉而拂上了腰間的佩劍,然而他身後卻另跟著一人,那人亦步亦趨,始終保持在顧飛白之後十幾步遠。
呵‘‘‘‘‘‘卻原來還有這麼多人如我一般,是大半夜不睡覺的閒人,有這等奇情逸緻,信步空庭以賞夜景啊。
這樣想著,袖間握著的手轉而又鬆開。
只見顧飛白越走越近,一身紅衣,在月色下顯得十分慘然哀悽,只是眸光是奇異的幽幽發亮,緋麗如同一個豔鬼,走得近了,方才聽見他自言自語所說的話。
卻聽他道,“不能睡、不能睡‘‘‘‘‘‘好好牽著我呀,一定要好好牽著,他們都要把你奪去,把你從我手中奪去‘‘‘‘‘我該怎麼辦才好?”
心中升起一縷悲意,只是轉而便被壓下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不住地想著。
我終於明白為何宮謂常會請我來了,只是讓我再與顧飛白見面,他心中也是極為不甘的吧,然而,顧飛白如此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包紮傷口,死亡,不過是時日問題,而且時日已然無多了‘‘‘‘‘‘
顧飛白身後那人亦走至月光之下,足下輕軟,沒有半點聲息,半面臉掩藏在陰影之中,輪廓清朗深俊,卻是宮謂常,他也像是看見了我,然而對視只是霎那。
“顧飛白!”我離顧飛白還有幾步遠,拂開身前枝葉,石榴花瓣簌簌落了些,觸在肌膚上,輕軟如同的折了的雲翼,我緩緩走出蔽身之所,對著他喚道,聲音清冷。
顧飛白的腳步停了,身形像是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