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館裡拍婚紗照,笑起來總是有點虛虛的……
我們趕回木屋,陽光跟頭天到達的時候一樣穿過樹叢斜斜地照在“甲板”上。米榭兒第一次看到穿婚紗的媽媽興奮地跳起來說:“我們兩個都穿婚紗!”ROGER在一旁搶拍了這個鏡頭,我的嘴巴笑得大大的,不像在照相館裡被攝影師規定嘴巴張到什麼位置。母親和女兒在一起的笑容是沒法設計和規定的。這張自然真切的“婚紗母女”便代替了在大海浮橋上的設想,成為我所有的婚紗照中最值得炫耀的一張。生活中精心的設計往往敵不過一個不經意抓住的瞬間。
ROGER把相機架在三腳架上,設定在自動擋上準備開拍我們三口之家的婚紗照了。我先站好位置,“新郎”把婚紗寬大的拖尾鋪展開,讓米榭兒坐在裙尾上,“新郎”按過快門飛快奔向“新娘”,米榭兒以為我們忘記了她就大叫“還有我呢!”她爸爸萬分緊張地大喊一聲“別動!”又趕緊轉回頭面對鏡頭微笑。謝天謝地,就在小東西要起身前一刻,快門咔嚓一聲定格了。照片洗出來十分有趣,坐在婚紗尾巴上的米榭兒仰望著“新郎新娘”,一臉疑惑,小婚紗裡面的尿片也露出來了。接著我們就讓米榭兒坐在“新郎新娘”當中,那小臉馬上就多雲轉晴了,一掃坐在婚紗尾巴上被孤立的委屈,全神貫注看著鏡頭把小手拍得啪啪響。當ROGER叫米榭兒拉著我的裙襬和“新娘”媽媽一起合影時,米榭兒突然要鑽到裙子裡探個究竟。女人啊女人,在成為母親以前,總是男人去探究她裙子裡的秘密;做了母親之後,裙子裡的秘密就成了孩子的謎藏。
木屋婚紗三人行(5)
到後門拍攝的時候,我換了另外一件西式古典風格的婚紗晚裝,本想單獨和“新郎”合影的,不料,當我們衝著鏡頭擺好姿勢,就看著照相機上的紅色自動燈閃爍的時候,米榭兒在我們身後喊叫著從小木橋上奔來,闖進鏡頭裡。
其實,自從有了米榭兒,她就成為我們婚姻生活中的主角了。ROGER常常說我是三句話不離女兒,說是真想不到當初嗲嗲的那個女孩子,怎麼一有孩子就變得怎麼婆婆媽媽了?我知道我是難以自拔了。即使我穿著古典風格的裙裝作離開現實的秀,企圖模仿過去年代的貴婦,依著小橋看流水落紅獨想心事,可心事裡的主題卻與“貴婦”大相徑庭。“貴婦”的心事總是和不能謀面或只能偷偷約會的情人有關,而“農婦”的心裡首先是孩子。穿著貴婦婚紗的我,骨子裡還是農婦的情結。
當ROGER在調整鏡頭的時候,我試圖弄出一點十八世紀莊園裡某個貴婦內心裡的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幽怨惆悵來,不料米榭兒的嚷嚷聲把假模假式的“貴婦”趕得無蹤無影,“咳,還有我!爸爸,我要跟媽媽一起拍照!”
海狸毛和其他毛的真假(1)
那個女人直衝衝地進來,似乎全然沒當走進的是一間華麗的皮草店,倒像是衝著即刻就要收市的黃魚攤檔口。她看上去約莫五十歲以上的年紀,並沒有風韻猶存的意思。但不管外表如何,這樣的年紀對於皮草店的銷售員來說總是有吸引力,相反一般三十歲以下的時髦女孩子進來,銷售員並不會對她們抱什麼希望。皮草這種奢華的服飾是有一定經濟實力也有一定閱歷,當然也就跟著有一定年齡的女人才能夠消費的。
徑直而來的女人有一張老式的中國面孔,上面鑲嵌著一雙略微浮腫的眼,眼光裡並無具體的目標,若說有的話也就是稍後轉向了我這個跟她同種的中國面孔。
海狸毛呢?哪兒是海狸毛?女人帶著東北口音,嗓門大大的。
我簡直被同胞的氣勢鎮住了,這哪是問海狸毛的?就跟問雞毛的似的。我想。
我的洋經理是個目光犀利的加拿大女人,從二十歲起就吃上了皮草銷售這碗飯。她掃了一眼那直衝沖走進來的CHINESE,迅速遞了個眼色給我。
洋經理和洋人同事在看待華裔顧客時並不像看待西人顧客那樣以貌取人,從客人的穿戴、舉止、氣質去判斷有無可能在這裡消費一把。倒是這樣直衝衝進來的、帶著十二分土氣、全然沒有在高檔場所拿捏自己的率性十足的CHINESE,是很有可能刷了卡拎了某件皮草出門的。經理遞給我的眼色就是這個意思。
曾經聽洋同事們議論中國現在有很多NEW RICH(新富),他們富裕的速度太快,還來不及使他們具有享受高檔物品所應有的審美能力和貴族氣質。但是他們有MONEY。其實歷史上,早期的美國人也是被歐洲人看不起的,歐洲人也認為當時的美國人沒有品位,這種感覺到現在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