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麵包,穿過田野而來。半夜裡,雅克·弗內被毯子裹著抬了上來。他吐血了。第二天就死了。
經過了四十八小時後,文森特勸德克拉克太太帶著孩子們回家去。志願救護隊不停地搶救了十二天。採煤停頓了。因為不出煤,所以也領不到工錢。村子裡剩餘的幾個法郎用光了。德尼太太繼續烤麵包,陳賬分給人們。她用完了全部資金,不得不熄爐。公司什麼也不捐助。第十二天的晚上,他們關照救護隊停止搶救。礦工們得到通知返礦幹活。小沃斯姆斯一個子兒也沒有了,只得忍飢挨餓。
礦工們罷工。
文森特的四月份薪水寄來了,他下山到沃斯姆斯,買了五十法郎食物,他把這些食物分送各家,全村靠此過了六天。此後,他們到樹林裡去採單薄、樹葉和草,男人們出外搜尋活的東西:家鼠、地鼠、蝸牛、痢蝦蟒、漸賠、貓和狗。無論什麼東西都好,只要能吞下胃去抑制飢餓的折磨。最後,一切都給搜盡了。文森特寫信到布魯塞爾呼籲援助,沒有援助到來。礦工們坐著眼看他們的妻子和孩子捱餓。
他們請求文森特為喪生礦下的五十七個人祈禱,他們先走了一步。一百個男子、婦女和孩子,擠入文森特的小棚屋。文森特只有咖啡當飯。日從那次事故以來,他幾乎沒有吃過固體的食物,他衰弱得站也站不住了,熱病和絕望回到了他的心頭。他的眼睛成了兩顆黑點,雙頰陷了下去,顴骨隆起,滿臉的紅鬍鬚骯髒不堪。他用粗布袋代替內衣裹著身於。棚屋裡只點著一盞提燈,它掛在一根斷椽上,發出閃爍的光。文森特躺在屋角的草堆上,一隻手撐住頭。提燈給沒有刨過的木板和一百個麻木的受苦者,投下了怪異的、搖搖晃晃的陰影。
他以一種乾澀的、狂熱的聲音講起來,字字瀰漫在那一片沉靜之中。“黑下巴”們——骨瘦如柴,忍受著飢餓和失敗的折磨——盯住他看,就好象在望著上帝。上帝遠在天邊。
奇怪;棚屋外面傳來了響亮的聲音,聲音隨著怒氣變得更響了。門砰地重開,一個孩子的聲音在叫:“文森特先生在這裡面,先生們。”
文森特停下話來。一百個博里納日人把頭轉向門口。兩個衣著筆挺的人走了進來,油燈閃爍一下,文森特看到恐怖和害怕的表情在陌生人的臉上掠過。
“歡迎你們,德·約恩牧師和幾·登·布林克牧師,”他說,沒有起身。“我們正在為五十七個活埋在馬卡斯底下的礦工舉行喪禮。也許你們將對大家說句安慰的話吧?”
牧師們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可怕!真可怕!”德·約恩叫道,給他吃得飽飽的胃咂了一個響嘴。
“你應該想到你是在非洲的叢林裡呀!”凡·登·布林克說。
“只有上天知道他把事情弄得有多糟。”
“這需要好幾年才能把這些人引回到基督的跟前。”
德·約恩雙手交叉在肚子上,高聲說:“我早就對你說過別給他委職。”
“我知道……但是皮特森……他怎麼會想到這個樣子呢?這小子完全瘋了!”
“我懷疑他的神經一直是不正常的。我從來沒有對他信任過。”
牧師們用快速的、地道的法語說著,博里納日人一個字也聽不懂。文森特病體衰弱,因而沒有覺察到他們倆談話的重要性。
德·約恩硬著頭皮穿過人群,惡聲惡氣地對文森特低聲地說:“把這群骯髒的狗趕回家去!”
“但喪禮!我們還沒有結束……”
“別管喪禮不喪禮的。把他們捧走。”
礦工們慢慢地一個一個走出去,不知所措。兩個牧師面對著文森特。“無知道你對你自己做了些什麼呀?在這樣一個地洞裡舉行禮拜,這是什麼意思?你開始了一個什麼樣的新的野蠻崇拜。難道你一點也不要面子嗎?這種行為符合一個基督的傳教上嗎?你這樣做是不是完全瘋了?你是想敗壞我們教派的名聲嗎?”
德·約恩牧師停了一停,審視破爛汙穢的棚屋、文森特的草堆、裹著他身子的粗布袋,以及他的深深凹陷的、發燒的雙眼。
“梵·高先生,我們真是幸運,”他說,“只給了你一個臨時的委職。現在你大概會料到這個委任被取消了吧。再也不允許你為我們服務了。我發現你的行為令人作嘔,有失體統。你的薪水到此為止,將馬上委派一個新的人來替代你。要不是我有慈悲心,認為你是完全瘋了的話,我就會把你當作比利時福音傳道委員會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基督的最兇惡的敵人。”
好一會兒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