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響了,她關上收音機去接。
“帕米拉嗎?我是菲利普。魯爾。”
來自過去的聲音;低沉、自信、討厭的聲音。她抑制住結束通話電話的衝動,說:“什麼事?”
“這聲‘什麼事’說得真是有氣無力,帕姆。你好嗎?”
“我感冒得厲害。”
“你聽上去真象感冒了。真糟。你在幹什麼?”
“此時此刻嗎?整理行裝。”
“哦?就為韜基宣佈的環球旅行嗎?”
“是埃”
“計劃中有新加坡嗎?”
“有。怎麼啦?”
“我自己下個星期要為《快報》去那兒。坐布來漢姆式轟炸機直接去。”
帕米拉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答話。
“帕姆,萊斯里。斯魯特從莫斯科來了,在城裡。他正在打聽你呢。我想你大概會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的。他告訴了我許多關於你的朋友亨利上校的事。”
“哦?他有什麼訊息嗎?”
“呢,帕姆,我不知道你聽到亨利上校最近的訊息有多久了。”
“萊斯里在這裡幹什麼?”
“他是到伯爾尼的美國公使館去,路過這兒。那是他的新職務。”
“真怪。他在莫斯科才呆了幾個月呀。”
“他在那兒惹上了麻煩了。”
“哪一方面的事兒?”
“我猜是關於猶太人的事。這是個痛瘡疤,你別跟他提這件事。”
“你們在哪兒吃晚飯?”
“在薩沃伊。”
“我可沒法在這燈火管制的大霧裡跑到薩沃伊去。”
“我來接你,親愛的。七點鐘,怎麼樣?”
聽到這種有意做作的親呢口吻,帕米拉說:“你妻子好麼?”
“天知道。我最後聽到的是她在莫斯科郊外一家廠裡幹活。那麼,就七點鐘見啦?”
帕米拉猶豫起來。她已經下定決心避開菲利普。魯爾,可是她又想知道知道斯魯特所瞭解的關於帕格。亨利的情況。萊斯里。斯魯特是個枯燥乏味、野心勃勃的外交官。 過去在巴黎,他們四個人一起開開心心地過了大約一年以後,他把娜塔麗。傑斯特羅拋棄了。那時他和菲爾看上去同樣沒良心。她現在對斯魯特比較好,因為他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他竟跟猶太人的事務發生了關係,這顯得特別怪;因為他拋棄娜塔麗主要就是怕有了猶太老婆會影響他的前程。
“你聽著嗎,帕米拉?”
“嗅,好吧,七點鐘。”
一眼看上去,擁擠的薩沃伊飯店絲毫不受戰爭的影響。可是暗淡無光的壁燈、塵埃滿布的帷幕、洗得露出線頭來的桌布、上了年紀的手腳不靈的侍者穿著袖口與肘部都已泛綠的黑制服,表明光景艱難。來吃飯的人也是這樣,最富裕的倫敦人都有一副憔悴的寒酸相。斯魯特喝了一匙黏糊糊的蘇格蘭肉湯,他為這盆湯已經等了二十五分鐘了。他做了個鬼臉,放下湯匙。“薩沃伊走下坡路了。”
“還有什麼不走下坡路呢?”帕米拉擺弄一下緊圍在她細脖子上的珠寶項鍊。斯魯特猜想她一定在發燒:她雙頰上有紅暈、眼睛閃閃發光、斷斷續續咳嗽、灰色的開襟羊毛衫鈕釦全扣著。
“新加坡就沒走下坡路嘛,”菲利普。魯爾說。“今天我採訪了一位病假回來的將軍。他們那地方大炮林立、飛機成群,他們已準備好對付日本人啦。他們的勇氣鼓起來了,俱樂部裡威士忌蘇打到處嘩嘩地流著,連老拉福爾斯旅館都擁擠不堪,充滿了歡樂。他是這麼說的。他發現倫敦越來越不行了,嚇壞人。”
帕米拉咳嗽著說:“象這裡的居民一樣。”
魯爾拉了拉他濃密的紅色小鬍子,咧開嘴笑著。“你呀,親愛的,你的模樣真迷人。”
很久以前,這歪嘴一笑曾象酒精一樣使她興奮。魯爾有點方的臉胖了一些,從前很密的頭髮稀了一些,可是他熱切的藍眼睛仍然使她激動。她原以為自己對他已沒什麼感情了,事實並非如此!
他們在巴黎的戀愛從一開始就不順利。她為了他那些女侍者啊,妓女啊大鬧,而他卻認為沒有理由要為她改變這些低階趣味。她為了一個漂亮的耶魯大學生——一個由布里奇波特來的安提諾俄斯——真的大鬧一常魯爾和他溜到馬略爾卡島非常快活地過了三個星期。這一嗜好魯爾是在中學裡養成的,雖然總的說來他更喜歡同女人鬼混。等他回來後,她大發脾氣,鬧得天翻地覆,他把她揍得直挺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