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部分(2 / 4)

小說:戰爭與回憶 作者:攝氏0度

吹散,無影無蹤。

我兒押沙龍啊,我兒,我兒押沙龍啊!我恨不得替你死,押沙龍啊,我兒,我兒!

第三十三章

七月半,羅達還沒從那噩耗的打擊下恢復過來,便坐火車離開華盛頓向西海 岸出發。梅德琳已經在好萊塢,拜倫在聖迭戈的潛艇攻擊學校受訓,只要他請假出來一趟,至少他們一家三人便可以相聚。雖說是戰爭年頭,乘火車旅行仍不失為一件快意事兒,單是為這次出門收拾行裝,便已使她的悲痛有所減輕。她在餐車才吃了第一頓飯,就使她寒冷的血管恢復生命的蠕動。她自己知道一身純黑的喪眼、深色的女帽和深色的長襪看上去別有風姿。用罷晚餐,俱樂部車廂裡的男客們都拿眼膘她。有一位留兩撇小鬍子、佩戴勳標的空軍上校,為了碰碰運氣,替她付了一杯酒錢。簡直太不知趣!這個男人難道沒看見她的喪服?她憂傷地瞅他一眼,給他一個冷水澆頭,她睡在臥鋪上,蓋的墊的都是普爾曼臥車上毛茸茸的厚毯子,過了好長時間才得入睡。咣咣響車輪,有節有拍地晃來晃去的鋪位,火車頭氣喘吁吁的厲聲哀號,陳舊的火車座套和綠色簾慢的氣味,在漫漫長夜中列車滾滾向前的震動——這一切都使她浸沐在懷舊的哀思之中。想當年她還是個訂婚不久的十九歲少女,也曾似這般在車中度夜,心裡洋溢著愛情,懷著魚水之歡的憧憬,疾馳著向查爾斯頓去跟帕格相會;在那短暫而狂熱的蜜月裡,他們倆也曾依偎在一個下鋪床位裡;一家子隨著帕格的駐地一處處遷徙,她也曾攜帶嬰兒睡臥鋪,起先是一個,後來是兩個,然後是三個。今宵又在車上,卻是孤枕獨眠,去投奔她剩下的兩個成年子女。

唉,哪堪回首,華倫成婚的那一天,驅車前往彭薩科拉機場,那一路上的歌聲和香檳!唉,看見他的那最後一瞬間,她這小小家庭的最後一回團圓,從此便一去不復返了!他顯得分外少年英俊,駕駛著那輛卡迪勒克汽車,一路上引吭高歌,擠滿了車子的一家人,包括他的金髮新娘和拜倫的那位黑頭髮、黑膚色猶太姑娘,全體都和聲伴唱:直到我們再見時,直到我們再見時,直到我們在耶穌腳下見面……

羅達認為兒子的陣亡是給她自己的一個懲罰。幾星期來,她一直自譴自責,痛苦萬分,這是一個對她自己痛加鞭答、清除積垢的淨化過程。她決心要象對待毒瘤一般把她的惡行從她的生命中切除掉。這個決心使她把頭胎愛子的死亡轉變成為一番贖罪的經歷;她在教堂裡花了不少時間,流了不少眼淚。羅達跟大多數軍人的妻室和慈母一樣,原來也自以為自己已經飽受鍛鍊,不怕惡耗臨頭,但是中途島戰役的幾天之後,清晨七點鐘門鈴響了,她頓時心驚肉跳,讀罷了黃色電報紙上的詞句,靈魂兒便出了竅。華倫!這個獨佔鰲頭的孩子,一向是獲取獎狀和考最高分的,進的好學校,娶的好姑娘,在海軍裡比他父親當年升得快——華倫,去了!死了!她的長子,她再也見不到了,葬身在太平洋不知哪一處的海底,幾英里深的水下,一架飛機的殘骸裡邊!舉行一次葬禮,讓她看上最後一眼安臥在棺材裡的兒子,比起現在這樣,僅僅一紙麻木的通知“,告訴她兩年不曾見面的兒子已經死去,究竟會使她好受一點呢,還是更加難受?她無從知曉。她母親的喪禮、父親的喪禮以及哥哥的喪禮,都不曾給她這樣大的打擊。一次喪禮總可以給人一點寬解,讓哀傷有所發洩。她僅有的一次寬解便是收到帕格的家信,一場縱情任性的長時間的淚如泉湧。

她打算好在芝加哥停留過夜,以便跟柯比從此分手,但是他不在辦公室裡,因此她只好在歸途中辦理此事。在她兒子的死亡的莊嚴陰影之中,他們兩個已過中年的人,還搞什麼男女之間的風流勾當,便顯得更其荒誕不經,至於卑汙邪惡倒在其次。兩人都有需要,或者他們認為有需要,所以便想互選其所欲。這是真情實況。其他的一切不過是想入非非。如今已是事過境遷。她的身心都屬帕格所有,直至命歸黃泉。他也許是太好了,非她所能匹配,他的光明正大也許會給人難以忍受的煎熬。但是她還是希望在餘下的歲月中更加配得上做他的妻子。

埋藏在這一片完全是真心誠意的懺悔之下的是一種直覺,那就是柯比這件事兒畢竟已逐漸淡漠下去了。禁果未必就沒有疵斑,只不過在遲暮的慾火光焰中看不見;你得咬在口裡,嚐到了味道,才能知道那腐爛處果肉的苦味。她的老百姓情夫並不見得跟她的當軍官的丈夫有多大不同。他應該沒有那麼多的理由使她受冷落,然而他卻跟帕格一樣,會把她置之不理,一連幾星期不跟她見面。帕格在答覆她那封致命的、要求離婚的信時,曾經警告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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