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傳播信仰的洋人教堂,都紛紛在信陽安插眼線,浮華張揚雖比不得九省通衢的漢口,但在這閉塞的豫南一帶卻也算得上首屈一指的開化之區,京城裡有的玩意這裡都能看到,只是氣派卻遠遠不及了。
現在南邊的湖北興起了革命軍,雖然還沒打到河南境內,但信陽卻已受到影響。
信陽現在是南征清軍第二軍總糧臺,欽差大臣升允的行轅也設在這裡,前幾日升允的專列已到,將升允的幕僚屬員運了過來,但升允本人尚未趕到,仍在開封城裡督促河南巡撫籌集糧草輜重,由於清廷打的如意算盤是北路、東路齊頭並進,與從四川過來的清軍夾攻武漢,因此,信陽清軍並未急著向南挺進,一邊等待糧草運到,一邊也等待著東路清軍傳來的訊息。
這幾日來,一列又一列滿載軍火輜重的火車駛進信陽車站,槍彈、軍餉、軍衣、號褂、軍毯、電線,這些軍用物資都是清廷費盡心思搜刮來的,不惟北方各省的軍儲為之一空,就連天津洋行的倉庫也都空了,為了絞殺革命,清廷已使出全身解數。
為了不影響軍列運輸,所有向南的火車全部停開,火車票只能買到去北方的,而且北去的列車只裝人不裝貨。
由於貨車停運,一些來不及運走的貨物就堆積在信陽火車站,誰也不知道信陽什麼時候會變成戰場,這些積壓的貨物必須在最短時間裡拋售出去,以免變成交戰雙方的戰利品。為了處理這些貨物,貨主、買辦不得不就地拋售,大量物美價廉的商品立刻沖垮了信陽市場,日本的花布、美國的洋油、口外的皮貨、廣東的砂糖,一股腦的往市場上湧,得到訊息的各地小販也一窩蜂的往信陽闖,肩挑、車推、人背、驢馱,以最原始的方式展示著這個時代中國商人的勤勞與投機……這戰時的非常狀態竟引起了一場商業空前繁榮的假象,稱之為“最後的瘋狂”也不為過。
與這些廉價商品形成鮮明對照的是糧價,這些天裡,糧食的價格一日一抬,革命軍每打一場勝仗,這價格就向上躥上一下,去年、今年連續旱了兩年,這豫南的糧價本就居高不下,現在更是火上澆油,不少地方的小戶人家已經開始吃糠咽菜了,即使是大戶人家也不敢多存糧食,與其存著糧食等饑民來吃大戶,倒不如把糧食變現,帶著銀洋金條躲到租界去。
所有能走的人都想著走,所以,這比糧價還誇張的是火車票的價格,當初革命軍剛殺到湖北的時候票價就開始上漲,現在更是一票難求,一方面是想走的人太多,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大量南下的軍列影響了京漢線交通,再加上滯留信陽車站的乘客,整個信陽到處都是唉聲嘆氣的人,連神通廣大的買辦都弄不到車票,尋常百姓又該到哪裡去買票呢?
前幾天大雪紛飛,這信陽的路倒已隨處可見,善堂、教會雖然挖了幾個千人坑,可卻趕不上氣溫下降的速度,縣令已貼出佈告,勒令各地保甲務必在最短時間裡招募壯丁,趕到信陽挖坑埋屍,免得來年疾疫肆虐。
壯丁趕到信陽,不是挖完了坑就可以散去的,朝廷上諭裡說了,各地要起團,所以,這些壯丁就是現成的團勇,將來若是戰事不順,革命軍北上,這些人都要拿起刀槍盡忠勤王的。
絡繹進城的壯丁、從車站趕到城裡投宿的乘客、四里八鄉來的小販,再加上那從北邊過來的朝廷官軍,這小小的信陽縣城竟被擠得水洩不通,各處旅館、飯店都可以聽見南腔北調的叫罵聲,呆在城裡簡直讓人透不過氣來。
城門口站著全副武裝的防軍兵丁,無論進城出城,都要接受他們的檢查和勒索,城門樓子上懸著一些人頭,那都是革黨嫌疑,誰敢對兵丁的搜身說半個“不”字,也得將頭掛上去吹吹風。
風終於停了,雪卻未停。
冒著雪,四個秀才打扮的青年從東城門進了城,四人都提著柳編箱,看上去像是要出門遠行的樣子,如今朝廷新政,各地的新式學堂起了不少,學子奔走於道也算這末世中難得的靚麗風景了。
只是這四人卻不是普通的學子,他們確實都與新式學堂沾邊,但除了這個背景之外,他們還擁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同盟會員。
雖說同盟會歷年發動的起義均以失敗告終,但影響卻日甚一日,如同一塊磁鐵,將這個時代最進步的知識分子吸引過去,作為享有“華夏中州”之譽的河南,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同盟會的影子。
河南同盟會支部於兩年前成立於日本東京,但省內的組織卻是在今年剛剛建立的,雖然根基太淺,但從成立之初起就已確立了武裝反清的目標,不過由於河南東西南北鐵路已建,軍隊機動方便,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