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勇夫!”
“到!”
“野村洋介!”
“到!”
這名中國軍隊的日語翻譯顯然掌握著非常熟練的日語口語,念出來的名字都非常清楚,所以,當他念到“高野五十六”的時候,高野五十六很清楚的聽見了。
“到!”
高野五十六大聲應了一聲,然後沉默下去,直到所有的名字都念完,他仍舊是一言不發,而且臉上也看不見任何表情,與那些興高采烈的日軍戰俘很不一樣。
這些日軍戰俘之所以這麼興高采烈,主要是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只要離開火車站,他們就會被中國軍官帶去港口,然後乘上中立國的輪船,在黃海上航行若干天后就可以望見日本的海岸了,那麼,這場戰爭對於他們而言才算是真正結束了。
可是高野五十六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知道,他們即將前往的港口就是旅順港,在那裡,不僅沉沒著高野五十六曾經指揮過的那艘驅逐艦,而且也沉沒著許多日本海軍的軍艦和輔助船隻,這樣一個地方,怎麼能讓一位日本海軍軍官高興得起來呢?
不過到底是要回國了啊,作為一名戰俘,高野五十六多少也是有些慶幸的,能夠活著回國,能夠活著見到親人,對於一名職業軍人而言確實是值得慶幸的,雖然高野五十六寧願自己當時就戰死在那艘驅逐艦上,不過既然已經苟活下來,那麼還是認真的想一想如何為日本的復興貢獻力量吧。
在離開戰俘營的前一天,高野五十六決定加入“大東亞同志會”,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改造日本需要團體的力量,因此,高野五十六做出了這個決定,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加入這個“大東亞同志會”的想法,他想在回國之後再說,畢竟,對於一名職業軍官而言,一旦捲入政治的旋渦,就很難再脫身了。
“所有戰俘注意!現在跟著這名少尉軍官離開站臺。不許說話!不許張望!不到港口,不許停下!到了港口,沒有命令不許亂動!違反命令者,一律槍斃!港口有國際紅十字會的代表監督戰俘遣返儀式,在儀式結束之前,所有的戰俘都必須保持安靜!”
那名中國軍隊的翻譯拿著一隻鐵皮揚聲筒衝著日軍戰俘大聲嚷嚷,趾高氣揚,向日軍戰俘充分展示了戰勝者的高傲。
很快,高野五十六作為一名普通的日軍戰俘跟著戰俘隊走出了火車站,他可以聽見港口方向傳來的汽笛聲,但是天還沒有亮,他們到底在向哪座碼頭前進,高野五十六也不清楚,雖然他曾在旅順作戰,但是旅順戰役中交戰雙方的炮火幾乎摧毀了一切,地面的座標物都看不見了,無法判斷方位,其實就連剛才那座火車站也是新修建的,連站臺都是木頭的。
步行一段路後,終於可以聽見海浪拍擊海岸的聲音了,雖然此時天仍沒有亮,但是高野五十六已經可以看見那些港口裡模糊的影子了,一些是浮在海面上的船隻,而另一些則是那些被擊沉的日本船隻,現在,對港口的清理工作剛剛開始,僅僅只清理了航道上的水雷,對於那些沉沒的日本軍艦和輔助船隻,現在基本上還處於前期探摸階段。
雖然海面上還沒有多少光線,不過幾艘中國海軍的打撈船確實在港口裡忙碌,汽笛聲就是它們發出來的,那船隻上的燈光非常明亮,可以看見船舷邊正在做準備工作的中國潛水員,只等天一亮,他們就可以潛入水下,對那些沉沒的日本軍艦進行探摸了。
國際紅十字會在碼頭上建立了幾座帳篷,一些戴著臂章的西方人和東方人站在帳篷邊,準備對戰俘進行身體檢查,而日本政府派來的戰俘接收人員則面無表情的站在一邊,冰冷的目光在這些苟且偷生的日軍戰俘的臉上掃來掃去,彷彿在質問他們為什麼沒有選擇為帝國而戰死沙場。
戰俘們都在躲閃著日本政府接收人員的目光,高野五十六也不例外,他甚至在揣測,回國之後能否繼續留在海軍中服役,身為帝國軍人,在戰鬥中被俘,這是可恥的,作為江田島海軍學校出身的海軍軍官,高野五十六確實覺得這樣回國有些面上無光,可是不回國的話,他又不能為日本的復興貢獻力量,這實在是一個痛苦的抉擇。
在漫長的等待中,天終於亮了,然後,對日軍戰俘的身體檢查就開始了,直到上午九點鐘,第一批遣返戰俘才得以登上一艘拖輪,然後乘著拖輪由旅順內停泊場駛向外停泊場,在一艘懸掛美國國旗的遠洋客輪邊靠幫,然後透過舷梯登上輪船。
等高野五十六登上輪船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半鐘了,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