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把額頭的熱汗,趙爾巽不耐煩的伸出手去,解開官袍上的玳瑁扣,嘴裡連叫“熱”,嚇得身後那名長隨又加大了力度,用力的猛扇那面蒲扇,以便儘量消去總督大人的心火,站在一旁的管家也很識時務的端上一碗涼茶,呈與總督大人,至於站在趙爾巽面前的那幾名幕僚和官員,更是屏息凝神,連大氣也不敢出,雖然一個個早已是汗流浹背,卻連動動袖子擦擦汗也不敢。
趙爾巽的心火不是沒有來由的,上次共和軍西征四川,一路高歌猛進,所向披靡,不僅殺得川軍陣腳大亂,更殺得川中官員膽戰心驚,膽大的還可以給趙爾巽上幾封誓死抵抗的決心書,膽小的不是投了“反賊”就是棄官而遁,連招呼都不帶打一聲的,這讓堂堂四川總督下不來臺,趙爾巽的心火就是在那時候冒起來的,本來,日本艦隊製造“蘄州慘案”對於趙爾巽來說是個難得的好機會,趁著共和軍注意力轉移到日本艦隊時,趙爾巽抓緊時機佈置方略,一邊整頓被打散的軍隊,收拾人心,一邊督促川南將領率軍猛攻盤踞合江的田振邦部,試圖拔掉這個共和軍釘在瀘州府的釘子。
趙爾巽巴不得日本人一口氣打到武漢,踹了趙北的老窩,也好方便他的“光復大計”,大把銀子和官帽子灑下去,底下的將領們倒也爭氣,一鼓作氣硬是攻下了合江,攆耗子一樣將“川南鎮守使”田振邦趕回了江津小城,清軍追殺過去,就在江津城外與共和軍悍將柏文蔚部對峙,這可是川鄂之戰開始後清軍難得的“大捷”,訊息傳出,滿清遺老遺少無不彈冠相慶,彷彿光復四川、殺進湖北易如反掌一般,諛辭如湧,高帽紛飛,一時讓趙爾巽有些飄飄然起來,幸虧他老弟趙爾豐一封親筆信及時送來,澆了瓢涼水,這才沒有昏了頭“趁勝追擊”,而是命令部隊穩紮穩打,鞏固現有地盤,等待趙爾豐的那兩萬生力軍趕來助戰。
趙爾豐不愧是身經百戰,戰略眼光確實比趙爾巽高那麼一點點,就在“合江大捷”之後,不過短短几天工夫,湖南的共進會武裝“革命聯軍”的主力部隊已從貴州趕到戰略要地綦江,準備發動大規模進攻。共進會的綦江與共和軍據守的江津一南一北對著瀘州虎視耽耽,面對新的敵人,趙爾巽手忙腳亂的調遣軍隊,試圖將共進會擋在川南的群山之中,拱衛四川鹽業中心。沒有銀子就沒有軍餉,沒有軍餉就沒有用命的將士,瀘州就是四川的錢袋子,絕對不能落入敵手,對此,趙爾巽非常清楚,因此才會將主要兵力擺在川南一帶。
但不等趙爾巽將兵力部署妥當,又從川北傳來塘報,楊王鵬為首的河南奮進會武裝已在川北民軍的引導下由川北南下,穿過保寧府,直撲潼川府,牽著清軍的鼻子繞了個大圈之後,突然折向西北方向,經過數日急行軍,出現在綿州城下,當天即發動猛攻,只用了半天就攻克了這座城市,在城裡成立了軍政府,楊王鵬自任都督,川北民軍首領熊克武被推舉為副都督,隨後革命武裝橫掃附近數十州縣,就連成都也是一日數警,人心惶惶。
綿州府就在成都府的北邊,革命軍隨時可以南下進攻成都,此時此刻,入川討伐的三路大軍中,奮進會武裝是距離成都城最近的革命軍,可以說,是日本人給了他們這個機會,不然,第一個踏上成都府地面的將是共和軍、將是總司令。
誰第一個衝進成都,誰就將成為川西的主宰,這個道理趙北懂得,楊王鵬也懂得,為了取得一塊合適的根據地,為了奪取一座大型兵工廠,奮進會已謀劃了很久,現在機會就擺在眼前,怎能錯過?於是一聲令下,數萬大軍浩浩蕩蕩殺向成都,接連拿下羅江、德陽,突進成都府地界,驚得成都城裡的遺老遺少雞飛狗跳。
趙爾巽拆東牆補西牆,調集重兵於漢州、彭縣一帶,利用當地的有利地形建立堅固陣地,連日苦戰,終於抵擋住了奮進會的攻勢,雙方的戰線穩定下來。但這只是暫時的穩定,趙爾巽剜肉補瘡的後果就是,川南戰局全面惡化,共進會與共和軍利用大量清軍北調的有利時機,聯手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反擊,一口氣殺回合江,再次攻陷這座瀘州門戶,川南鹽業中心又一次暴露在了革命武裝的炮口之下,如果不是共和軍有意收住腳步的話,富順和自流井的鹽井已經是革命軍的戰利品了。
面對危局,趙爾巽唯一的寄託就是趙爾豐率領的那兩萬巡防營了,那支軍隊常年與川邊土司武裝作戰,積累了豐富的山地作戰經驗,而且裝備精良,士氣可堪一戰,足以與革命武裝一較高下,如果能夠儘快回師成都,縱然無力反攻,至少可以守住成都,堅持到外省援軍趕來。
不過,讓趙爾巽望眼欲穿的這支生力軍始終沒有趕來助戰,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