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還是第一次面對如此棘手的局面,而這個局面,似乎正是由那位總統先生一手造成的。
不怨總統怨誰呢?本來,人家國會里的那些議員們說得好好的,眾人上下一心,反對中國與德國結盟,也反對中國與協約國集團結盟,眾人一心一意要維護中國的中立國地位,為此,黎元洪和湯化龍那兩位議長先生前幾天裡可算是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換來了一個國會里的一堂和氣,可是到最後,在關鍵時刻,國會里的輿論突然轉了風向,由反對與德國結盟變為鼓吹與德國結盟,而挑起這一切的前臺人物卻是一幫國會高參,比如說楊王鵬、李燮和、薑桂題、趙倜、王佔元等人,國會里總共不過聘請了十五位高參,而現在,跳出來鼓吹中德結盟的高參就有九位,由此可見國會里“親德派”力量之強了。
可是那幫人真的是什麼“親德派”麼?恐怕未必。楊王鵬前幾天還在國會里高談中立之必要,中立之好處,可是現在轉眼就變了臉,這裡頭如果沒有什麼貓膩的話,伍廷芳情願將外務總長的位子讓給這位楊王高參,至於李燮和,這位侍從室主任壓根就是總統的爪牙,他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的立場,他的立場其實就是統帥堂的立場,就是總統先生的立場,至於說薑桂題、趙倜那幫武夫出身的高參,純粹就是在國會里混飯吃的文盲、半文盲,他們又懂的什麼國際形勢了?
所以,在伍廷芳看來,國會輿論突然轉向,這背後肯定有陰謀,但是作為外務總長,他卻必須對此保持緘默。只是遺憾的是,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先生也嗅出了這背後的陰謀味道,於是,他就到外務部找伍總長興師問罪去了,從那時起,伍廷芳的頭就疼了起來,以致於影響了工作,不得不向中樞請了幾天假,去西山療養,現在,他的休假已經結束,剛從西山療養區趕回北京城,只是這頭疼卻是沒好。
這幾天為了好好療養,伍廷芳中斷了一切交際活動,甚至連報紙也不看了,最近幾天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國會里的鬧劇是否已經結束,他一概不知,所以,當汽車駛進大前門,他特意吩咐司機將汽車停下,並打發一名衛士下車為他買了幾份當天出版的最新報紙,以便了解一下這個中德結盟風波事件的進展情況。
但是隻在報紙上匆匆掃了幾眼後,伍廷芳的頭更疼了,因為那報紙上的新聞標題基本上都算是聳人聽聞。
“國會上演全武行!親英議員與親德議員大打出手!”
“國會全武行,殃及池魚,參議院議長黎宋卿被毆至昏倒,眾議院議長湯濟武狼狽竄去茅廁,反鎖房門,直至憲兵趕到,方為軍人救出。”
“總統親臨國會,再次呼籲團結。”
“美國公使司戴德建議,為防止政局動盪,國會不妨擱置與外國結盟之事,仿美國政策,行光榮孤立之外交策略。”
這些新聞標題無不以誇張為能事,拿著報紙,伍廷芳甚至可以想象那些執筆記者或者主編之興奮神情,這幫人惟恐天下不亂,這些報道都有火上澆油之勢。
可是這能怨那幫記者或者主編麼?怨不了他們,畢竟,決定中樞政策的是一幫政客,而不是一幫煽風點火的記者。
記者們也不容易,要想維持生活,要想吃上飯,就必須想辦法使報道更具有吸引力,伍廷芳也不容易,他也要維持體面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的幾名晚輩如今都在外交界混飯吃,如果少了他這個堅強後盾的話,今後的仕途恐怕很成問題,所以,無論如何,伍廷芳也必須堅持到底,而不能像前任唐紹儀唐總長那樣一走了之。
“總統啊總統,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呢?”
伍廷芳扔了報紙,嘆了口氣,望著車窗外,發現外頭已開始嚦嚦啦啦的下起了雨,於是拉開車窗,一股涼風立刻吹進了車裡,讓他的思維稍微清晰了一點,但是頭卻更疼了。
現在的溫度確實太高,需要來場雨降降溫,但是,國會里的溫度比這氣溫還高,卻又指望什麼來降降溫呢?
伍廷芳琢磨著,很快,汽車在外務部門前停下,司機向衛兵出示了通行證後,才得以繼續前行,直到在外務部辦公區停下,伍廷芳才收回了思緒。
早有工作人員得到門口衛兵通報,已舉著雨傘候在汽車邊,見伍廷芳推開了車門,急忙迎上幾步,為伍總長遮擋風雨。
“總長,英國公使朱爾典先生剛才過來了,現在正在會客室,您是馬上見他,還是等更衣之後再去見他?”工作人員小聲說道。
“朱爾典又過來了?”
伍廷芳一聽,急忙又坐回了車裡,吩咐司機趕緊開車,離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