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卻沒有底。
袁世凱打南方革命軍,是想統一政令,確立北洋的統治地位,但是現實卻表明,現在的北洋軍完全沒有用武力統一全國的實力,相比之下,反倒是南方的這個“聯合陣線革命武裝力量”在此戰中表現出了一股氣吞萬里如虎的氣勢,和聯合陣線一比,這北洋多少已能看出些日薄西山的景況了。
馮國璋在忿忿不平,吳佩孚心裡也不平衡。
由於曹錕的北洋陸軍第三師被南軍的裝甲列車擊潰,軍心、士氣遭到致命一擊,部隊建制和軍紀都已無法維持,所以馮國璋不得不下令將第三師與第九師合編,組建一個混成師,以維持戰鬥力,本來,馮國璋的命令是吳佩孚任師長,曹錕任副師長,但是部隊混編之後,曹錕卻對這個命令置之不理,仗著自己資格比吳佩孚老,硬是將混成師的師長位子奪了過去,吳佩孚反而成了配角,不然的話,他現在也不會站在這裡聽著馮國璋廢話連篇了。
這就是現在的北洋!下級可以置上級的命令為無物,上級也可以假裝沒有看見下級的抗命行為,以維持表面上的權威,這不是在打仗,這是在唱戲!
北洋就是一個戲場,這場大戲已經唱了幾十年,戲臺上的主角由當年的李鴻章變成了現在的袁世凱,配角也如走馬燈似的上場輪換,但是這場戲卻依舊是幾十年前的那場戲,雖然戲裝換了新的,面孔也換了新的,但是規矩沒換,所有的人都在互相幫襯、互相拆臺,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從這場北洋大戲中攫取自己的利益,袁世凱在攫取利益,馮國璋在攫取利益,曹錕在攫取利益,就連他吳佩孚也在攫取自己的利益,眾人利益一致時,可以團結起來互相幫襯,可是一旦利益有了分歧,那麼就只好互相拆臺了,這就是北洋。
曹錕打得什麼心思,吳佩孚心裡也清楚,現在北洋第三師被南軍打垮,而第九師尚未渙散,如果吳佩孚就任混成師的師長,那麼就是第九師吞併第三師,對於曹錕很不利,將來袁世凱追究起戰敗的責任來,曹錕將毫無憑持,只能任人宰割,但是如果曹錕將師長的位子奪過來,情況就不一樣了,到時候袁世凱即使想追究曹錕的責任,也必須先考慮一下他手裡的這個混成師,說不好,就是吳佩孚出來擔任替罪羊角色了。
吳佩孚當然不肯就範,但問題是,論下手之黑,他遠不及北洋元老曹錕,曹錕爭師長位子的時候,根本就沒打算與吳佩孚理論,曹大帥直接帶著一幫馬弁就趕到了吳佩孚的師部,二話不說,手一揮,手下馬弁架起吳佩孚就走,然後,合編的那個混成師就姓曹了。
這要是擱在平時,曹錕的行為往輕了說是內訌,往重了說就是叛變,要讓治軍森嚴的袁世凱知道了,至少也是個殺頭的下場。
可是現在不是平時,現在是戰時,曹錕行此險招,跟馮國璋的打得主意一樣,都是死中求活,要麼留下翻盤的機會,要麼輸個精光,反正這年頭有權有勢的人有的是退路,大不了往租界一躲,袁世凱也奈何不得。
這種險招曹錕不是第一次使出,上次北洋第三鎮在東北反清譁變,那也是曹錕的一次賭博,只不過上一次贏面很大,而這一次贏面很小。
吳佩孚被曹錕的馬弁押出第九鎮司令部後,曹錕立刻著手整編了第三師、第九師,然後迅速整頓部隊,一股腦的拉到東線去了,只丟下吳佩孚一個人守著第九師的師部,身邊全是曹錕的人,直到馮國璋率軍趕回信陽前線,吳佩孚的身份才由囚犯變回了師長,名義上的混成師師長。
吳佩孚咽不下這口氣,向馮國璋控訴曹錕,但換來的只是馮國璋淡淡一笑,以及一句“吃一塹長一智”的告誡,然後,馮國璋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而且還派人帶著他的命令去找曹錕,少不了也要許些賞格,好叫曹錕賣命打仗。
北洋從來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這裡只相信實力,誰有實力,誰就有道理,曹錕控制了混成師,他就是道理,吳佩孚想跟曹錕講道理,結果卻被曹錕用實力排擠到一邊,這就是教訓,這就是“吃一塹長一智”。
馮國璋都拿曹錕沒辦法,吳佩孚也只能在師部裡乾瞪眼了,而且馮國璋擔心他去找曹錕算帳,所以也禁止他離開師部,命他吳師長陪著馮大帥在這裡靜候曹錕的“佳音”。
曹錕能有什麼“佳音”?這掩護第四師、第七師突圍的戰鬥已經打了半夜,可是到現在為止,曹錕什麼捷報都沒傳回師部,這仗只怕也是敷衍馮國璋而已,現在混成師就是他曹錕保命的資本,他怎麼可能捨得賠到信陽戰鬥裡去?如果不是馮國璋及時率領長樂關部隊趕到的話,恐怕這場夜戰早就停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