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金赤,來吧,飄忽不定的飛鳥之神安古斯。”
出來吧,金赤,你把我們剩的都吃光了。嗯,我把殘羹剩飯和下水賞給你吃。
斯蒂芬站起來了。
人生不外乎一天接一天。今天即將結束了。
“今天晚上見,”約翰·埃格林頓說,“我們的朋友穆爾說,務必請勃克·穆利根來。”
勃克·穆利根揮著那紙片和巴拿馬帽。
“穆爾先生,”他說,“愛爾蘭青年的法國文學講師。我去。來吧,金赤,‘大詩人’們非喝酒不可。你不用扶能走嗎?”
他邊笑著,邊……
痛飲到十一點,愛爾蘭的夜宴。
傻大個兒……
斯蒂芬跟在一個傻大個兒後面……
有一天,我們在國立圖書館討論過一次。莎士。然後,我跟在傻乎乎的他背後走。我和他的腳後跟捱得那麼近,簡直可以蹭破那上面的凍瘡了。
斯蒂芬向大家致意,然後垂頭喪氣地跟著那個新理過發、頭梳得整整齊齊、愛說笑話的傻大個兒,從拱頂斗室走入沒有思想的燦爛驕陽中去。
我學到了什麼?關於他們?關於我自己?
眼下就像海恩斯那樣走吧。
長期讀者閱覽室。在閱覽者簽名簿上,卡什爾·博伊爾·奧康納·菲茨莫里斯·菲斯德爾·法雷爾用龍飛鳳舞的字型寫下了他那多音節的名字。研究專案:哈姆萊特發瘋了嗎?歇頂的公誼會教徒正在跟一個小教士虔誠地談論著書本。
“啊,請您務必……那我真是太高興啦……”
勃克·穆利根覺得有趣,自己點點頭,愉快地咕噥道:
“心滿意足的波頓。”
旋轉柵門。
難道是……?飾有藍綢帶的帽子……?胡亂塗寫著……?什麼?……看見了嗎?
弧形扶欄。明契烏斯河緩緩流著,一平如鏡。
迫克·穆利根,頭戴巴拿馬盔,一邊走著,一邊忽高忽低地唱著:
約翰·埃格林頓,我的乖,約翰,
你為啥不娶個老婆?
他朝半空中啐了一口,唾沫飛濺。
“噢,沒下巴的中國佬!靳張艾林唐。我們曾到過他們那戲棚子,海恩斯和我,在管子工會的會館。我們的演員們正在像希臘人或梅特林克先生那樣,為歐洲創造一種新藝術。阿貝劇院!我聞見了僧侶們陰部的汗臭味。”
他漠然地啐了口唾沫。
一古腦兒全拋在腦後了,就像忘記了可惡的路希那頓鞭子一樣。也忘記了撇下那個三十歲的女人的事。為什麼沒再生個娃娃呢?而且,為什麼頭胎是個女孩兒呢?
事後聰明。從頭來一遍。
倔強的隱士依然在那兒呢(他把點心拿在乎裡),還有那個文靜的小夥子,小乖乖,菲多那囝囝般的金髮。
呃……我只是呃……曾經想要……我忘記了……呃……
“朗沃思和麥考迪·阿特金森也在那兒……”
迫克·穆利根合轍押韻,顫聲吟著:
每逢喊聲傳鄰里,
或聽街頭大兵語,
我就忽然間想起,
弗·麥考迪·阿特金森,
一條木腿是假的,
穿著短褲不講道理,
渴了不敢把酒飲,
嘴缺下巴的馬吉,
活了一世怕娶妻,
二人成天搞手淫。
繼續嘲弄吧。認識自己。
一個嘲弄者在我下面停下腳步,望著我。我站住了。
“愁眉苦臉的戲子,”勃克·穆利根慨嘆道,“辛格為了活得更自然,不再穿喪服了。只有老鴇、教士和英國煤炭才是黑色的。”
他唇邊掠過一絲微笑。
“自從你寫了那篇關於狗鱈婆子格雷戈裡的文章,”他說,“朗沃思就感到非常煩悶。哦,你這個好窺人隱私、成天酗酒的猶太耶穌會士!她在報館裡替你謀一份差事,你卻罵她是蹩腳演員,寫了那些蠢話。你難道不能學點葉芝的筆法嗎?”
他歪鼻子斜眼地走下樓梯,優雅地掄著胳膊吟誦著:
“我國當代一部最美的書。它令人想到荷馬。”
他在樓梯下止住了步子。
“我為啞劇演員們構思了一齣戲,”他認真地說。
有著圓柱的摩爾式大廳,陰影交錯。九個頭戴有標誌的帽子的男人跳的摩利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