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赤!”
“它就在鎖眼裡哪,”斯蒂芬走過來說。
鑰匙刺耳地轉了兩下,而當沉重的大門半開半掩時,怡人的陽光和清新的空氣就進來了。海恩斯站在門口朝外面眺望。斯蒂芬把他那倒放著的旅行手提箱拽到桌前,坐下來等著。勃克·穆利根將煎蛋輕輕地甩到身旁的盤子裡,然後端過盤子和一把大茶壺,使勁往桌上一放,舒了一口氣。
“我都快融化了,”他說,“就像一枝蠟燭在……的時候所說過的。但是別聲張。再也不提那事兒啦。金赤,振作起來。麵包,黃油,蜂蜜。海恩斯,進來吧。開飯啦。‘天主降福我等,暨所將受於主,普施之惠。’白糖呢?哦,老天,沒有牛奶。”
斯蒂芬從櫥櫃裡取出麵包、一罐蜂蜜和盛在防融器中的黃油。勃克·穆利根突然氣惱起來,一屁股坐下。
“這算是哪門子事呀?”他說。“我叫她八點以後來的。”
“咱們不兌牛奶也能喝嘛,”斯蒂芬說。“櫥櫃裡有隻檸檬。”
“呸,你和你那巴黎時尚統統見鬼去吧,”勃克·穆利根說。“我要沙灣牛奶。”
海恩斯從門道里鍍了進來,安詳地說:
“那個女人帶著牛奶上來啦。”
“謝天謝地,”勃克·穆利根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說,“坐下。茶在這兒,倒吧。糖在口袋裡。諾,我應付不了這見鬼的雞蛋。”
他在盤子裡把煎蛋胡亂分開,然後甩在三個碟子裡,口中唸誦著:
因父及子及聖神之名。
海恩斯坐下來倒茶。
“我給你們每人兩塊方糖,”他說。“可是,穆利根,你沏的茶可真釅,呃?”
勃克·穆利根邊厚厚地切下好兒片面包,邊用老嫗哄娃娃的腔調說:
“葛羅甘老婆婆說得好,我沏茶的時候就沏茶,撒尿的時候就撒尿。”
“天哪,這可是茶。”海恩斯說。
勃克·穆利根邊沏邊用哄娃娃的腔調說:
“我就是這樣做的,卡希爾大娘,她說。可不是嘛,老太太,卡希爾大娘說,老天保佑,你別把兩種都沏在一個壺裡。”
他用刀尖戳起厚厚的麵包片,分別遞到共餐者面前。
“海恩斯,”他一本正經地說,“你倒可以把這些老鄉寫進你那本書裡。關於登德魯姆的老鄉和人魚神,五行正文和十頁註釋。在大風年由命運女神姐妹印刷。”
他轉向斯蒂芬,揚起眉毛,用迷惑不解的口吻柔聲問道:
“你想得起來嗎,兄弟,這個關於葛羅甘老婆婆的茶尿兩用壺的故事是在《馬比諾吉昂》裡,還是在《奧義書》裡?”
“恐怕都不在,”斯蒂芬嚴肅地說。
“你現在這麼認為嗎?”勃克·穆利根用同樣的腔調說。“請問,理由何在?”
“我想,”斯蒂芬邊吃邊說,“《馬比諾吉昂》裡外都沒有這個故事。可以設想,葛羅甘老婆婆跟瑪麗·安有血緣關係。”
勃克·穆利根的臉上泛起欣喜的微笑。
“說得有趣!”他嗲聲嗲氣地說,露出潔白的牙齒,愉快地眨著眼,“你認為她是這樣的嗎?太有趣啦。”
接著又驟然滿臉戚容,一邊重新使勁切面包,一邊用嘶啞刺耳的聲音吼著:
因為瑪麗·安老嫗,
她一點也不在乎。
可撩起她的襯裙……
他塞了一嘴煎蛋,一邊大嚼一邊用單調低沉的嗓音唱著。
一個身影閃進來,遮暗了門道。
“牛奶,先生。”
“請進,老太太,”穆利根說,“金赤,拿罐兒來。”
老嫗走過來,在斯蒂芬身邊停下腳步。“多麼好的早晨啊,先生,”她說。“榮耀歸於天主。”
“歸於誰?”穆利根說著,瞅了她一眼。“哦,當然嘍!”
斯蒂芬向後伸手,從櫥櫃裡取出奶罐。
“這島上的人們,”穆利根漫不經心地對海恩斯說,“經常提起包皮的蒐集者。”
“要多少,先生?”老嫗問。
“一夸脫,”斯蒂芬說。
他望著她先把並不是她的濃濃的白奶傾進量器,隨後又倒入罐裡。衰老幹癟的乳房。她又添了一量器的奶,還加了點饒頭。她老邁而神秘,從清晨的世界踱了進來,興許是位使者。她邊往外倒,邊誇耀牛奶好。拂曉時分,在綠油油的牧場裡,她蹲在耐心的母牛旁邊,一個坐在毒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