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牲畜商協會今天在市徽飯店開會。我託他把我的信交到會上。你看看能不能把它發表在你那兩家報紙上。是什麼報來著?”
“《電訊晚報》……”
“那就好,”迪希先生說。“一會兒也不能耽誤。現在我得回我表弟那封信了。”
“再會,先生,”斯蒂芬邊說邊把那幾頁信放進兜裡。“謝謝您。”
“不客氣,”迪希先生翻找著寫字檯上的檔案,說。“我儘管上了歲數,卻還愛跟你爭論一番哩。”
“再會,先生,”斯蒂芬又說一遍,並朝他的駝背鞠個躬。
踱出敞開著的門廊,他沿著砂礫鋪成的林蔭小徑走去,聽著操場上的喊叫聲和球棍的擊打聲。他邁出大門的時候,一對獅子蹲在門柱上端;沒了牙齒卻還在那裡耍威風。儘管如此,我還是要在鬥爭中幫他一把。穆利根會給我起個新外號:閹牛之友派“大詩人”。
“迪達勒斯先生!”
從我背後追來了。但願不至於又有什麼信。
“等一會兒。”
“好的,先生,”斯蒂芬在大門口回過身來說。
迪希先生停下腳步,他喘得很厲害,倒吸著氣。
“我只是要告訴你,”他說。“人家說,愛爾蘭很光榮,是唯一從未迫害過猶太人的國家。你曉得嗎?不曉得。那麼,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他朝著明亮的空氣,神色嚴峻地皺起眉頭。
“為什麼呢,先生?”斯蒂芬問道,臉上開始漾出笑容。
“因為她從來沒讓他們入過境,”迪希先生鄭重地說。
他的笑聲中含著一團咳嗽,抱著一長串咕嚕咕嚕響的粘痰從他喉嚨裡噴出來。他趕快轉過身去,咳啊,笑啊,望空揮著雙臂。
“它從來沒讓他們入過境,”他一邊笑著一邊又叫喊,同時兩隻鞋上戴罩的腳踏著砂礫小徑。“就是由於這個緣故。”
太陽透過樹葉的棋盤格子,往他那睿智的肩頭上拋下一片片閃光小圓裝飾,跳動著的金幣。
第三章
可視事物無可避免的形式:至少是對可視事物,透過我的眼睛認知。我在這裡辨認的是各種事物的標記,魚的受精卵和海藻,越來越湧近的潮水,那隻鐵鏽色的長統靴。鼻涕綠,藍銀,鐵鏽:帶色的記號。透明的限度。然而他補充說,在形體中。那麼,他察覺事物的形體早於察覺其帶色了。怎樣察覺的?用他的頭腦撞過,準是的。悠著點兒。他歇了頂,又是一位百萬富翁。有學識者的導師。其中透明的限度。為什麼說其中?透明,不透明。倘若你能把五指伸過去,那就是戶,伸不過去就是門。閉上你的眼睛去看吧。
斯蒂芬閉上兩眼,傾聽著自己的靴子踩在海藻和貝殼上的聲音。你好歹從中穿行著。是啊,每一次都跨一大步。在極短暫的時間內,穿過極小的一段空間。五,六:持續地。正是這樣。這就是可聽事物無可避免的形態。睜開你的眼睛。別,唉!倘苦我從瀕臨大海那峻峭的懸崖之顛栽下去,就會無可避免地在空間並列著往下栽!我在黑暗中呆得蠻愜意。那把梣木刀佩在腰間。用它點著地走:他們就是這麼做的。我的兩隻腳穿著他的靴子,並列著與他的小腿相接。聽上去蠻實,一定是巨匠造物主那把木槌的響聲。莫非我正沿著沙丘走向永恆不成?喀嚓吱吱,吱吱,吱吱。大海的野生貨幣。迪希先生全都認得。
來不來沙丘,
母馬瑪達琳?
瞧,旋律開始了。我聽見啦。節奏完全按四音步句的抑揚格在行進。不。在飛奔。母馬達琳。
現在睜開眼睛吧。我睜。等一會兒。打那以後,一切都消失了嗎?倘若我睜開眼睛,我就將永遠呆在漆黑一團的不透明體中了。夠啦!看得見的話,我倒是要瞧瞧。
瞧吧,沒有你,也照樣一直存在著,以迨永遠,及世之世。
她們從萊希的陽臺上沿著臺階小心翼翼地走下來了——婆娘們。八字腳陷進沉積的泥沙,軟塌塌地走下傾斜的海濱。像找,像阿爾傑一樣,來到我們偉大的母親跟前。頭一個沉甸甸地甩著她那隻產婆用的手提包,另一個的大笨雨傘戳進了沙灘。她們是從自由區來的,出來散散心。布賴德街那位受到深切哀悼的已故帕特里克·麥凱布的遺孀,弗蘿倫絲·麥凱布太太。是她的一位同行,替呱呱啼哭著的我接的生。從虛無中創造出來的。她那隻手提包裡裝著什麼?一個拖著臍帶的早產死嬰,悄悄她用紅糊糊的泥絨裹起。所有臍帶都是祖祖輩輩相連線的,芸芸眾生擰成一股肉纜,所以那些秘教僧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