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地抽打著火焰,企圖衝進去。
這一幕在夫人看來格外滑稽,不禁令她回想起兒時在稻葉山下看見的木偶。世上所有的人,都是被某種力量操縱,不停地跳著毫無意義的舞蹈的木偶而已。可是,人們都想永遠活著,這究竟是為什麼……夫人突然想到,自己至今也沒有想死之念,突然慌了神。她似聽到信長正在烈焰中號啕痛哭。
“我想活,我還想活!”
“我只想再活兩年,這樣,我一定會平定天下,給你們看看。不,如果兩年太多,只一年也可。一年也還嫌多,只給我一月也行。如有一月時間,我就會成為平定中國地區的大將。如一個月還太勉強,再給我十天、五天、三天……”
這不是信長的聲音,這是夫人顫抖的心聲,可是,夫人卻覺得這就是信長的聲音。
內殿裡的安田作兵衛終於被火焰趕了出來,他似已放棄織田信長的首級,停止了滑稽的舞蹈,表情像赤鬼一樣,走向倒在地上的森蘭丸。“森蘭丸!”他用左腳狠狠地踢著森蘭丸的屍體,由於傷痛,他皺起了眉毛,“你,終於沒讓我作兵衛得到右大將的人頭,好可恨!”
言罷,作兵衛把血淋淋的刀裝進刀鞘,使勁把森蘭丸的屍體抱到柱子旁邊,想讓屍體立起來。大概他想把沒有取到信長首級的憤怒,全都發洩在森蘭丸身上。
夫人眼前這個無聲世界裡的動作,殘忍、血腥,比隆隆殺戮更加無情。森蘭丸才十八歲,已經跳完了悲劇的舞蹈……夫人不忍看咬牙切齒死去的森蘭丸被殘忍地砍下頭顱。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已連轉頭的氣力都沒有了。夫人受傷的身體稍稍偏左伏在地上,所以體內的血液已被大地吸收殆盡了。儘管如此,她的眼睛卻還活著,或許是執著的她想把這不會有來生的現世看穿吧。
手腳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了,夫人勉強扭頭,讓身體倒向右邊。燃燒的大殿也看見了,人間悲劇的舞蹈也看見了,只有森蘭丸那無頭的屍體,她不想看。
夫人發現,四周已迎來了淡藍色的黎明,頭頂的星星已經消失,像透明瓷器一般的天空中,烏黑的濃煙翻滾,隨著西南風飄向遠方。
夫人覺得眼前吞噬著本能寺的伽藍業火,似已飄到了安土,不斷地吞噬著那幢華麗的天守閣。人,還有人制造的各種各樣的東西,不知何時全都消失了。不知是誰弄出的這一切,都掌控線上一端那個木偶師手中……
森蘭丸定已把那瀟灑的頭顱交到作兵衛手上了。不,那不是作兵衛取走的,定也是那心懷不軌的木偶師造的孽,不僅如此,這個木偶師不久後還會讓同樣的悲劇,降臨到明智光秀和安田作兵衛身上。
這個冷峻的事實,夫人早已知道了,信長和森蘭丸也定在死去的那一瞬間感受到了吧。可是,作兵衛、光秀,還有他們周圍的許多“活人”恐還一無所知,還在按照自己的意志扭動著腰肢,跳著滑稽的舞蹈。想到這裡,夫人突然覺得心中一震。失去了信康、活在悲嘆中的德姬,秀吉的妻子寧寧,正在越前的北莊、已成了柴田勝家之妻的市姬,夫人真想告訴這些人一句知心話:“人生便是如此。”
想到這裡,院子裡橫七豎八的屍體又一次清晰地映人她的眼簾。大概是天漸漸亮起來了,綠色的草地看來就像漂在水面的浮萍,那些屍體則越來越像豔麗的睡蓮了。
忽然,夫人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大殿的大火四處蔓延,濃煙和火焰被吹向了這邊。夫人像在詛咒著眼前看不見的什麼人,微微地動了一下頭,蒼白的手抓著綠草,不動了。看來寺內還有活著的人,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中,還不時傳來打鬥的聲音……
頭頂上,被烈火驚飛的烏鴉,七八十隻結成一群,呱呱叫著向北方飛去。
第二十五章 堺港涉險
織田信長在本能寺裡自殺的三日前。
天正十年五月二十九,堺港的各級官員早就接到通告,要把官道擴建到大和川的河口,為迎接德川家康作好充分的準備。
擔任接待的宮內卿法印松井友閒,身兼堺港奉行,極盡地主之誼,甚至發動了全體市民歡迎信長的貴賓。但是,在出來迎接家康的大商人中,有相當多的人並不識家康其人。
這一天雖晴朗,卻也不是令人難以忍受地酷熱。從海面上吹來的涼爽的西南風不時穿過城市。家康一行所乘的船隻彩旗飄飄,剛一靠碼頭,出來迎接的民眾之首今井宗久就提醒眾人:“德川大人是優雅之士,家臣中不乏名士……聽說還有十分驍勇善戰的勇士。可要留神。”
由於今井宗久和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