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讓他的舞蹈帶給人們一種奇異之感。今天,這種感覺更加明顯,眾人不禁捧腹大笑。
“這個動作挺滑稽的。那個一本正經的表情怎樣?”
“這樣就成了。抓那個抓那個。”
“那種腰肢的扭法怎樣?真讓人受不了。”
家康看著大家的笑臉和忠次滑稽的動作,想著心事。他明顯從此中感覺到一種和平常迥異的東西。當一個人有心事的時候,無論是笑容還是舞蹈,都會表現出一種強烈的誇張。儘管如此,忠次的捉蝦舞還是多少衝淡了一些緊張。
大家嘩地沸騰起來,家康則悄悄站起。他發現月亮把槲樹枝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映在窗子上,格外迷人。“多麼迷人的月亮啊!出去看看。”家康沒有脫下戎裝,僅穿著皮襪子,就趿著木屐走了出去。
外面蛙聲一片,不絕於耳,菅生川的流水聲隱隱傳來。家康穿過樹叢,來到松樹底下。為了不妨礙他的思考,井伊萬千代遠遠地跟在後面。家康停下來,仰望著月亮。望著望著,彷彿聽見從青白色的月亮表面,隱隱傳來長筱城的聲音。“九八郎……”家康自言自語,“信長馬上就來,且等等。且再等一會兒。”
說著說著,家康不覺心口發熱,肩膀也抖動起來。人生可真快啊!打打殺殺的日子還要繼續嗎?到底何時太平才會到來?想著想著,他突然覺得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已經不可能天下太平了。如果這樣,下一個時代太平也不會來,再下一個時代也不會。想迎來太平,必須紮紮實實,步步為營。
家康捫心自問,不經意間地扭頭往室內看去。他想到一起進城的信康想去看德姬,不禁笑了。德姬和信康相擁的影子清晰地映到了窗紙上。
“主公,主公。”這時,身後傳來剛剛提升為貼身侍衛的大久保平助忠教的聲音。
“平助,在這裡。”只聽在稍遠的地方,萬千代高舉著大刀,回答道。
大久保聽出萬千代的聲音,像兔子一樣從松樹蔭裡跳了出來:“主公,小慄大六重常從岐阜回來了!”
“大六回來了?是嗎,我馬上就去,你先把他領到我房裡去。”
“遵命。”平助飛跑著離去。家康則急急忙忙往回趕。突然,他又開始自問:如果援軍還不來怎麼辦?
既來之,則安之!家康早就把自己說服了,又進一步給自己一個承諾。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急促的腳步,又恢復了以往的閒庭信步,慢慢踱到屋子前面。
萬千代依然不說一句話,默默地跟在後面。家康慢慢地脫下木屐,整齊地擺放好,對早已端坐在那裡等候的大六說:“你辛苦了。”
“主公,明天,信長父子將抵達岡崎。”
“哦。”家康雖然若無其事地回答著,心裡卻一下子哽住了,“那麼,多少人?”
“兩萬人。”
“可真辛苦你了。”
“哪裡哪裡,這……這……”大六誠惶誠恐地伏下身來。酒宴似已結束,大殿裡又恢復了以前的寧靜。
“大六,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可是,這件事到現在還沒有結束。”
“是,是……”
“現在才開始。信長可還如以前一樣康泰?”
“是。主公,這是臨出發前信長公和眾人即興而寫的連歌,請您過目。”
“哦?吟著連歌出發?有雅興!拿來看看。”家康接過紙來展開,高聲朗誦道:
勁松挺且直,世上堪第一,待到明朝時。
信長。
其中“世上堪第一”一句下面括號內寫著:武田腦袋無。家康笑了,接著讀道:
水晶花爛漫,四郎看不見。
久庵
月落西山坳,悄悄隱蹤影。
紹巴
小田吹秋風,百草皆披靡。
信長
①“勁松”指松平氏,即家康:“西山”指甲州:“小田”指織田
“確實不錯。好個勁松挺且直,世上堪第一,待到明朝時。好個水晶花爛漫,四郎看不見。好,確實不錯。月落西山坳,悄悄隱蹤影。小田吹秋風,百草皆披靡。真是氣吞萬里。”家康大笑起來,“哈哈哈,這才是織田大人。先把牛吹足了,再把它當作鞭子來抽我一下。我可不敢這樣吹,我得小心地吹。哈哈哈……”
笑著笑著,家康突然覺得信長的性格里有一種令人恐怖的東西,一下子閉了嘴。事前不斷冷靜籌劃,一旦行動起來,不把對手打得體無完膚,決不罷休,這就是信長無比殘酷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