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井順慶?”
光秀不禁從床几上探出身來,笑了。“這樣一來,就用不著我去催促他了。他只要來到這裡,就足以牽制敵人。但是,告訴津田,萬一筒井有異常舉動,立刻報告。”
“遵命。”
信使離去之後,光秀又偷偷笑了。筒井順慶現在的心情,光秀瞭如指掌。他在洞嶺安營,一方面是為了防止戰亂波及大和,另一方面則是坐山觀虎鬥。可是,光秀覺得這樣就足夠了。對光秀存有二心的順慶,對秀吉來說,更是一個不可掉以輕心的存在。這樣一來,在河道旁邊安營的池田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天王山方面怎麼還沒有聽見槍聲?去催催松田。”
“是。”
“還有,天王山到手之後,我也要把大營轉移到寶寺之內,告訴弟兄們。”光秀目前還沒有越過圓明寺川到對面去的打算,他覺得應該先在這邊給士兵們打打氣。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概是由於下雨路滑,行動不便,直到申時,正面陣地終於響起了槍聲。
“哦,終於聽見了。”光秀站起身來,從帳篷裡探身往外看。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引線也不再有障礙了。而且,勝龍寺城的松田太郎左衛門早已摸熟了這一帶的地形。因而,光秀認為,自己抓住了向敵人衝鋒的機會,就等於抓住了勝利。中川瀨兵衛定慌了手腳吧?
光秀在滿心歡喜,只聽前方陣地槍聲響作一片。當然這不只是己方的槍聲,這一定是秀吉一方的高山、堀和己方的齋藤利三、御牧三左衛門、阿閉貞徵等人交了火。
光秀命人牽馬,看了看剛剛放晴的天空,登上一座能看清天王山的小山正。難道這座小山就決定天下最終的歸屬?這種感情忽然之間緊緊地攫住了光秀的全身,令他呼吸困難。“哦,山頂上還雲遮霧罩……”
槍聲交織在一起,已經分不清敵我了。只聽見兩軍吶喊之聲像大海的波濤一樣湧到耳邊。敵方與我方的陣鉦聲交織在一起,進攻的大鼓敲得震天響。泥潭中兩軍格鬥的場面,彷彿浮現在光秀的眼前。照這樣下去,天黑之前大局就會定下來。
光秀的判斷果然準確。
向天王山發起挑戰的部隊,還未真正與敵交火,精銳部隊齋藤利三的主力已經軍心動搖了。
真是不可思議啊!無論如何,此時還不能透過槍炮決出勝負。人的動向常常跟士氣聯絡,士氣可以在一瞬間成為崩潰的原因,也可以轉變為制勝的力量。
“報!”
“哪裡來的?”光秀望著逐漸黑下來的山腳,肩上還扛著大刀,催促著伏在面前的探馬。
“河邊的津田方面來報……”
“怎麼?”
“由於河對面有筒井的軍隊,非常放心,卻不料……”
“不料什麼?”
“是!筒井好像不支援我方,而是敵人一夥。”
“我……與三郎敗了嗎?”
“是,由於麻痺大意,他正在全力以赴地防備池田信輝五千人馬,不料加藤光泰的兩千軍隊卻想方設法,從河邊迂迴到了齋藤大人主力的背後。”
“媽的!”一瞬間,光秀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勝負沒有在他集中全力的天王山上決出,反而出乎意料地在河邊決出。
“加藤光泰的部隊用無數船隻把兵力運送到徒步無法到達之處,眨眼間就過來了。看到這些,筒井的人馬仍巋然不動……這樣,既要防備水路,又要防止筒井偷襲……”
這時候的光秀早已聽不清探子在說什麼了。秀吉這賊,實在可怕!他這時才真正體會到秀吉的厲害,心中生起陣陣寒意。
他沒有注意到秀吉控制了河道的堺港、澱屋,可以任意使用船隻,也就罷了,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秀吉竟然利用了筒井,這令他戰慄,又令他感嘆:這隻善戰的猴子!
如此說來,光秀的主力就更要軍心動搖了。大刀拼殺的聲音漸漸向御坊塚這邊逼過來。光秀原本希望,筒井順慶只要來到洞嶺,就能有效地拖住秀吉的部隊,讓他動彈不得。可是,沒想到秀吉看出筒井只是坐山觀虎鬥,就迅速地攻上來了。
既然是見風使舵者,就決不會背後偷襲,隨便行動。這早被秀吉看透了。如果他要動,那肯定是勝負已定,戰勝方和他取得聯絡之後……正是看穿了這一點,才打了光秀一個措手不及。
不僅如此,光秀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天王山,卻疏忽了河防,這看來也已經被秀吉看穿了。
吼聲和悲鳴聲混雜在一起,從左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