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分別去過分驚動它。對所有的魚來說,太陽落下去的時分都是難熬的。
他把手舉起來晾乾了,然後攥住釣索,儘量放鬆身子,聽任自己被拖向前去,身子貼在木船舷上,這樣船承擔的拉力和他自己承擔的一樣大,或者更大些。
我漸漸學會該怎麼做了,他想。反正至少在這一方面是如此。再說,別忘了它咬餌以來還沒吃過東西,而且它身子龐大,需要很多的食物。我已經把這整條金槍魚吃了。明天我將吃那條鯕鰍。他管它叫〃黃金魚〃。也許我該在把它開膛時吃上一點兒。它比那條金槍魚要難吃些。不過話得說回來,沒有一樁事是容易的。
〃你覺得怎麼樣,魚?〃他開口問。〃我覺得很好過,我左手已經好轉了,我有夠一夜和一個白天吃的食物。拖著這船吧,魚。〃
他並不真的覺得好過,因為釣索勒在背上疼痛得幾乎超出了能忍痛的極限,進入了一種使他不放心的麻木狀態。不過,比這更糟的事兒我也曾碰到過,他想。我一隻手僅僅割破了一點兒,另一隻手的抽筋已經好了。我的兩腿都很管用。再說,眼下在食物方面我也比它佔優勢。
這時天黑了,因為在九月裡,太陽一落,天馬上就黑下來。他背靠者船頭上給磨損的木板,儘量休息個夠。第一批星星露面了,他不知道獵戶座左腳那顆星的名字,但是看到了它,就知道其他星星不久都要露面,他又有這些遙遠的朋友來做伴了。
〃這條魚也是我的朋友,〃他說出聲來。〃我從沒看見過或聽說過這樣的魚。不過我必須把它弄死。我很高興,我們不必去弄死那些星星。〃
想想看,如果人必須每天去弄死月亮,那該多糟,他想。月亮會逃走的。不過想想看,如果人必須每天去弄死太陽,那又怎麼樣?我們總算生來是幸運的,他想。
於是他替這條沒東西吃的大魚感到傷心,但是要殺死它的決心絕對沒有因為替它傷心而減弱。它能供多少人吃啊他想。可是他們配吃它嗎?不配,當然不配。憑它的舉止風度和它的高度的尊嚴來看,誰也不配吃它。
我不懂這些事兒,他想。可是我們不必去弄死太陽或月亮或星星,這是好事。在海上過日子,弄死我們自己真正的兄弟,已經夠我們受的了。
現在,他想,我該考慮考慮那在水裡拖著的障礙物了。這玩意兒有它的危險,也有它的好處。如果魚使勁地拉,造成阻力的那兩把槳在原處不動,船不象從前那樣輕的話,我可能會被魚拖走好長的釣索,結果會讓它跑了。保持船身輕,會延長我們雙方的痛苦,但這是我的安全所在,因為這魚能遊得很快,這本領至今尚未使出過。不管出什麼事,我必須把這鯕鰍開膛剖肚,免得壞掉,並且吃一點長長力氣。現在我要再歇一個鐘點,等我感到魚穩定了下來,才回到船梢去幹這事,並決定對策。在這段時間裡,我可以看它怎樣行動,是否有什麼變化。把那兩把槳放在那兒是個好計策;不過已經到了該安全行事的時候。這魚依舊很厲害。我看見過釣鉤掛在它的嘴角,它把嘴閉得緊緊的。釣鉤的折磨算不上什麼。飢餓的折磨,加上還得對付它不瞭解的對手,才是天大的麻煩。歇歇吧,老傢伙,讓它去幹它的事,等輪到該你乾的時候再說。
他認為自己已經歇了兩個鐘點。月亮要等到很晚才爬上來,他沒法判斷時間。實在他並沒有好好休息,只能說是多少歇了一會兒。他肩上依舊承受著魚的拉力,不過他把左手按在船頭的舷上,把對抗魚的拉力的任務越來越讓小船本身來承擔了。
要是能把釣索栓住,那事情會變得多簡單啊,他想。可是隻消魚稍微歪一歪,就能把釣索繃斷。我必須用自己的身子來緩衝這釣索的拉力,隨時準備用雙手放出釣索。
〃不過你還沒睡覺呢,老頭兒,〃他說出聲來。〃已經熬過了半個白天和一夜,現在又是一個白天,可你一直沒睡覺。你必須想個辦法,趁魚安靜穩定的時候睡上一會兒。如果你不睡覺,你會搞得腦筋糊塗起來。〃
我腦筋夠清醒的,他想。太清醒啦。我跟星星一樣清醒,它們是我的兄弟。不過我還是必須睡覺。它們睡覺,月亮和太陽都睡覺,連海洋有時候也睡覺,那是在某些沒有激浪,平靜無波的日子裡。
可別忘了睡覺,他想。強迫你自己睡覺,想出些簡單而穩妥的辦法來安排那根釣索。現在回到船梢去處理那條鯕鰍吧。如果你一定要睡覺的話,把槳綁起來拖在水裡可就太危險啦。
我不睡覺也能行,他對自己說。不過這太危險啦。他用雙手雙膝爬回船梢,小心避免猛地驚動那條魚。它也許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