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行期已到,忠孝王亦來送行,也有與奎光的回書。劉郡主已寫了答長兄手札,一併呈上劉侯夫婦,帶往邊關。於時,崔攀鳳飛馬到了,大概轎馬已備,合門眷屬長行起身。
差官保護不遲疑,京兆衙前轎馬齊。親眷紛紛皆拜別,可憐郡主動悲啼。牽父袖,攬娘衣,哭拜長行實慘悽。直到廳前分了手,合門男女出階衢。齊上轎,各登車,擁護人員不少離。頃刻已離京兆府,暖風殘雪送徵蹄。東平千歲親相送,不坐朱輪跨一騎。前後圍隨人隊隊,小王親,玉鞭催動白龍駒。崔郎也跳雕鞍上,斜帶絲韁送別離。十里長亭方始轉,劉國丈,閤家陸路出京畿。慢言一眾登程事,且把都中大概提。
卻說忠孝王等送至十里長亭而返,劉郡主候送父母起身之後,遂辭表叔嬸,歸王府中來。
雖則思親意痛酸,王爺撫慰自周全。公姑慈愛夫君好,也把愁腸撇一邊。且說江媽隨郡主,自居王府顯軒然。皮裘絮襖天天暖,爛肉肥雞口口鮮。提起便言真受享,我孃兒,功勞敢說大如天。只因曾救王爺命,庵內還同郡主潛。受盡千辛和萬苦,今日裡,方才不慮吃和穿。這些言語常常有,她尚且,諸事之中要佔先。
話說這個江媽,自倚著母子有功,諸事僭強佔上。知得蘇娘子也是個乳母出身,見她與太王妃同行同坐,心中著實不甘。在背後說道:她是個乳母,我也是個乳母,為什麼無功的坐著,有功的立著?自此常時走到宮中,見蘇娘子坐時,她也坐在旁邊凳子上。
王妃蘇娘或談心,江三嫂,也在旁邊湊幾聲。主僕之禮全不守,總要與,蘇家娘子一般行。太妃因彼功勞大,海量含容也聽憑。三嫂見無言共語,昂然一發自稱尊。江媽不許同班叫,若喚之時就動嗔。說是我們非比別,王爺尚且敬三分。進喜兒子功勞大,千歲爺,義士恩人口口稱。叫我江媽行不去,又非粗使女人們。廚房等眾聞其語,懼勢難言改了聲。合口盡呼江奶奶,見她一至坐抬身。初時進喜居王府,頗有良言勸母親。雖則曾將千歲救,功勞不可口頭雲。諸凡儘讓人人敬,百事強梁個個憎。況且跟隨賢郡主,豐衣足食也安心。較之庵內如何說,娘只要,拿著當初比目今。三嫂只因兒子勸,始初還不大胡行。其時進喜扶棺去,漸漸地,規矩全無任己行。情性生來偏又急,不貪安逸願勞辛。房中服侍人原有,況且這,郡主溫存易奉承。她卻在庵辛勞慣,清清地,閒來反覺睡魔生。諸般事體爭先做,看不得,手腳伶仃婦女們。提水烹茶都自任,忙忙碌碌倒甘心。這天又下廚房內,提著硃紅小桶行。要取臉湯呈郡主,繞廊竟到灶前門。
話說江三嫂走到灶前,那些內廚房的火夫廚子,一個個立起來道:江奶奶做什麼?三嫂應一聲道:來兜湯。就走到灶前開鍋,卻值服侍蘇娘子的瑞柳也挨將上來打水,江媽把她著實一推道:慢著,郡主要麵湯哩,倒是你們要緊!
瑞柳丫鬟被一推,險些跌倒氣衝眉。含嗔放下提湯桶,忍不住,變色睜睛把話回。
啊呀江三嫂,不許兜就是了,為什麼用強推我?
蘇家奶奶要兜湯,這一銅鍋也夠將。怎便這般欺壓我,險些跌倒在廚房。江媽聽說心中惱,冷笑連聲氣滿腔。
呀,了不得!什麼蘇奶奶是誰?難道郡主就兜不得麼?
言訖含嗔倒個完,又將冷水滿鍋添。回身提了硃紅桶,竟自昂昂離灶前。瑞柳丫鬟心忿恨,無何呆立在廚間。一鍋冷水重燒起,她方始,恨恨之聲轉步還。
話說瑞柳丫鬟走到西邊房內,只見蘇奶奶等不及臉水,已先梳頭了。就將江媽推她並那些所說的話,一一告訴。蘇娘子嘆口氣道:罷了,瑞柳姐,爾從今不可相爭。
爾是王妃手下人,只因為,派歸於我受欺凌。江媽母子功勞大,威勢滔天莫與爭。輕了她時輕郡主,太妃也要發雷霆。從今諸事休提起,孀婦何能敢出聲?娘子言完低了首,眼含珠淚暗傷心。若留小姐嬌兒在,怎被人家這等輕。郡主看承猶不薄,倒是那,下邊倚勢太欺人。妾身雖與她同類,也是儒家一細君。孟府之中為乳母,尚然上下敬如賓。夫人亦叫蘇娘子,僕婦丫鬟誰敢輕。荷感東平千歲接,住於王府了餘生。太妃相待真正厚,重託金銀與我身。不但合心和合意,更兼同坐與同行。江媽近日明相妒,也到宮中坐幾巡。今在廚房言此語,明欺我,出身亦是乳孃們。
咳,罷了!我且是吞聲忍耐。
若得千金返帝邦,那時面上也爭光。如今郡主威風際,何必相爭短與長。娘子細思心慘淡,女鬟發忿禱穹蒼。
咳,天呀!保佑義烈夫人活了,好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