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誥罷。
千歲聞聽這件情,登時床內發雷霆。嗔從柳葉眉邊起,怒向蓮花面上生。側扣帽沿朝外走,斜拖靴底出幃行。掀繡幕,近宮門,變色高呼叫一聲。
啊唷不得了!怎麼要拿花誥?
這是皇封孟麗君,如何要聘冒名人?朝廷御筆非同小,怎麼竟,未見真身就請行?虧得此時無睡去,我若然,糊塗一覺不知聞。
啊唷,真真可笑!一個冒名女子,竟要把正妃的官誥聘她。
母親忒也好痴呆,花誥是,斷斷孩兒不肯開。若要請將封敕下,除非真正麗君來。冒名女子何須得,只用把,小小魚軒向裡抬。忠孝王爺言訖怒,太娘娘,突聞一叫倒驚呆。
啊唷,冤家!你不肯就罷了,何必要這般煩惱?
王妃言訖就掀簾,沒奈何,走出宮來往外邊。千歲仍回羅帳內,真正是,靴根踏破恨沖天。袍帶散,帽沿偏,如醉如痴坐又眠。尹氏太妃回到外,就將始末告亭山。皇親只得重新寫,另書了,一軸金花紫誥銜。聘禮於時俱準備,初二日,烏臺轎到就行盤。
好熱鬧呀!
扎花結綵正門開,聘禮紛紛擺出街。一派笙歌從後起,幾層執事向前排。尹爺高坐青紗轎,威凜凜,竟往新居項寓來。員外這邊早有備,也是那,細吹細打接烏臺。廳前一擺行盤物,倒把個,項老封翁笑滿腮。
話說項員外一見盤龍盒內擺著王妃花誥,霞帔珠冠,不覺一番喜歡,真正心花大放。
遂命家人向裡搬,高廳演戲坐華筵。一班人眾齊抬進,侯五嫂,跳跳鑽鑽打著簾。看幾盒來誇幾盒,見多盤又贊多盤。堂中擺滿無閒處,珠玉成堆錦作團。小姐南金房內坐,聽了那,外府熱鬧也欣然。
話說項南金坐在明窗之下,聽前後廳鼓樂喧天,人役們扛抬聘禮,雖則不說,心內卻十分歡喜。
意欲堂前瞧一瞧,含羞又怕眾人嘲。正然低首沉吟處,侯五嫂,趕進房來拉著跑。拖住袖兒朝外走,亂推亂叫笑聲高。
啊唷我的小姐,你還不出去瞧瞧麼?
珠玉綾羅擺滿堂,黃金綵緞好風光。還有那,鳳冠霞帔雙全幅,還有那,紫誥金花一軸章。小姐快些前去看,這番榮耀可非常。多嬌聽說芳心喜,就勢兒,玉手挑簾走出房。五嫂指揮呼請看,南金隨即細端詳。從件件,逐樁樁,明帶羞慚暗讚揚。觀到皇封花誥盒,止不住,櫻桃一點綻紅香。
話說項南金見了誥封,不覺笑容可掬。侯五嫂踴躍道:小姐小姐,待我展開來你看,可念念封著什麼夫人。說罷就把誥軸拉開,叫千金觀看。
多嬌走近笑微微,五嫂是,識字之人先就窺,不等南金開口唸。她早已,一聲高叫是王妃。
啊唷,恭喜恭喜!小姐洪福齊天,這不是忠孝王正室王妃麼?
項女聞言笑了聲,自家看看果然真。舒翠黛,綻朱唇,粉面生歡著實欣。也不開言佯咳嗽,挑簾入戶進房門。
啊唷,謝天謝地,保佑奴大事能成。
費盡心思費盡懷,不辭辛苦冒名來。雖然未認爹和母,現在已,眼見姻緣可合偕。
咳!真正夢想不到,我項南金一個富家女子竟要做千歲王妃的。
何期福分這般長,該嫁東平忠孝王。怪不得,別姓提親都未就。怪不得,盧家欲娶又先亡。原來我是王妃命,所以竟,尅死無緣舊聘郎。
咳!真真奇絕,人家說千里姻緣一線牽,我竟是萬里姻緣一線牽了。
盧氏郎君死得奇,分明讓我做王妃。當年如若成婚了,哪裡有,花誥迎親這等儀。今日光耀真極矣,轉眼間,十三良日即佳期。
咳!這等也奇了,難道那真麗君福分倒不及奴家?
皇甫門中命運危,是她愁苦是她悲。丹青寫像留遺影,冠帶更妝出內閨。待得夫家興復了,王妃又讓我來為。這般薄命傷心極,真正是,才貌雙全福分虧。卻笑奴家何所德,現成封誥倒巍巍。
啊唷妙呀,如今也不怕更改了。
就便臨期有變更,我已是,受封納聘彼家人。況兼欽限完婚配,不怕他們不畢姻。項氏南金思到此,笑融融,心中歡喜面生春。慢言小姐香閨事,且表前廳飲宴情。酒過三巡媒欲起,項員外,回盤禮物早排成。多富貴,甚豐盈,也不慚於官宦門。御史登時重押轉,笙簫齊起又隨行。
話說尹御史押回項家之禮,王府內也演戲開筵。那忠孝王坐在靈鳳宮中,到這一天更覺煩惱。
不陪眾賓飲瓊漿,只是沉吟坐在房。短嘆長吁心更悶,才眠又起意加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