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七一進房門看見包袱,忙在板床上開啟一看,只見拜匣上扣著一把半大的銅鎖,還有一匙掛在上面。張七心內歡喜,急把拜匣一開,只見裡面放著許多首飾。就把隨身的手巾取來包好,只剩了些銀器在內,仍將鎖好放在原處,他方復身出來。小尼姑攔住問道:怎麼不分與我?快拿幾件來分,放你出去。張七笑道:小師父,你摸摸自己的頭看,一根兒的頭髮沒有,怎生插戴?少不得換了銀子,兩股平分。
小尼放手不相攔,張七將門照舊關。打起水來挑一擔,飛跑竟自到廚間。
小尼只恐干連自己,也就忙忙到外邊。
郡主禪堂裁剪畢,也隨晚課把經繙,誦經已罷同回後,三嫂臨廚把飯端。主僕不能分上下,小房之內一同餐。江媽忽的丟雙箸,立起身來摸枕邊。連說幸虧還在此,方才隨手放床間。白銀四兩孩兒付,若被人偷取討難。言訖欲思藏拜匣,手提包袱到燈前。輕輕易易如無物,江乳母,連說稀奇必有緣。立刻開啟觀仔細,道聲不好變容顏。
啊唷郡主,不好了,著了賊了!
燕玉聞言吃一驚,移開條凳就抬身。窺仔細,看分明,只見銀簪與鍍金。珠寶東西多已失,後來用度費調停。千金一見花容變,亂跳弓鞋道怎生。拜匣不知誰看見,如此之人好狠心。此物原是防身寶,今被人偷何處尋。穿吃用度皆在此,空身豈可在庵存。況兼佛地多清苦,奴怎好,有累庵中師父們。這事如何來處治,媽媽何計追尋人。乳母已是驚呆了,半響方才叫出聲。
啊唷,哪個狠心的強盜啊!偷得人家這般乾淨,只剩了些銀錢東西。
不知怎麼弄機關,撬鎖開包偷個完。此物並非無用處,後來還要作盤川。如今又被人偷去,主僕焉能久在庵。乳母其時心內急,高聲喊叫到外邊。金珠首飾多偷盡,怎樣盤川度歲年。清靜庵堂生盜賊,這也是,世間怪事與奇談。江媽喊到禪堂外,郡主心慌不及攔。庵主善靈忙接問,叫聲三嫂為何原?江媽訴說情由事,年老尼姑冷笑言。
咳,江三嫂,這就冤屈殺了。我這裡從不遺失物件,怎麼驚驚慌慌地不見了鎖著的東西?
佛地清貧盜不來,若疑家賊就奇哉,庵中物件從無失,怎便輕輕盜了釵?就算日間人下手,豈有個,不能撞見把門開?想來斷斷無人竊,還是忙中未帶來。庵主言完容帶惱,只有那,小尼妙印笑盈腮。梵如暗扯江媽袖,說道是,尋個分明再處裁。三嫂一聽如此說,面紅耳赤怒填懷。含嗔跌腳呼師太,那一宵,拜匣曾於當面看,只恐大傢俱眼見,明露著,金珠鳳股與鸞釵。分明暗有人偷盜,怎說臨行不帶來?約值價銀三百兩,白白的,送與強盜作橫財。難道皇天無報應,少不得,有朝一日去當災。江媽不住喃喃罵,老尼姑,一變容顏把口開。
話說老尼姑見江媽咒罵,變臉道:眾尼徒,你們到底哪一個偷了劉郡主的首飾,快快拿出來,免得我用戒尺拷打。這是菩薩的地方,咒咒罵罵,好聽麼?眾尼道:阿彌陀佛,冤屈殺人。世界上也有出家人做賊的麼?梵如氣不過,忙道:老姐姐,你到房裡去罷,不要說了。江媽氣得目瞪口呆。只見郡主過來叫道:媽媽進來認個晦氣罷了,說他做甚。
燕玉言完向後行,江媽隨著進房門。轉身坐在床沿上,嘆氣連聲兩淚淋。埋怨千金差主意,不該夜遁到庵門。表兄表妹聯姻事,有什麼,好歹高低不肯成。富貴讓與梅小姐,自家在此受欺凌。釵環首飾俱愉去,還說忙中未帶臨。從此孤寒無貼補,少不得,他們越發要相欺。天長地久如何過,難道說,反在尼庵討飯吞。真正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川被犬輕。郡主今朝心想想,何如前日嫁崔門。江媽說著長吁氣,悲惱交加忿不平。燕玉聞聽心慘切,含悲忍氣勸停嗔。媽媽且耐心中忿,是我無知累你身。失去釵環該晦氣,縱然咒罵也難尋。他們一惱如何好,出首私逃禍就臨。伏乞媽媽休動怒,第一個,出頭之日我酬恩。多姣說著垂珠淚,哽咽香喉語不清。乳母方才消了氣,嗟吁點首叫千金。但知守節甘清苦,未必他心是你心。惟要天公加保佑,眼前且是忍艱辛。江媽說罷無語坐,郡主聞聽也淚淋。主僕二人難嚥飯,收開碗筷就安身。次日起來梳洗畢,只見那,小尼同了梵如臨。手中各自拿包裹,放在床間啟口雲。
哪,這是當家師太叫楊大爺買來的一頂帳子,一床棉被,兩條褥子,一床夾被,兩匹粗布,兩匹細布,一床蓆子。餘下一錢六分銀子,拿去檢收明白了。劉郡主喜道:這也買得周到,江媽你拿這餘銀送與楊大爺,與我多多謝勞。
三嫂持燈到外間,少停掀簾就回房。點明物件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