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以為清更強。”
“清邊遠小國,不足以逐鹿中原。”
“不。歷史上有太多的例子表明泱泱大國常被小國欺凌。比如,漢有匈奴,五代有鮮卑,宋有遼、金,乃至蒙古殺入竟得天下。孩兒思其根由,‘仁義不施,攻守易也’。”
“既如此,清國早有入主中原的狼心。此次得手,必大舉南下,江南不保,我等如何自保呢?”
“孩兒也正思慮這個問題。無論江山最終歸誰所有,得先保住冒家的產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有何良策?”
“孩兒以為應該招募鄉勇,自壯聲勢。一則可以於危險時自保家園;二則可以顯示冒家在如皋的影響,這樣無論誰家得天下,都不便過分削弱冒家而冒失民心之險。造成一種印象,就是讓人覺得‘得冒家則得如皋’。三則可以窺視時局,如有良機,可趁機舉義兵而成千秋偉業。”
“此策雖好,無奈有違大明王法,此誅九族之罪也。”
“爹!”冒闢疆慷慨道:“明朝已不存在。”
“逆子。”冒老爺嚯地站起,狠狠打了冒闢疆兩個耳光。冒闢疆一動不動。冒老爺的手懸在他面前,顫慄不止。冒老爺把自己打清醒了,而冒闢疆本來就清醒。
“吾老矣!”冒老爺頹然跌坐在椅子中。
冒府以招募護院家丁的名義貼了揭貼。轟動如皋。短短三天時間,就招募了三百壯丁。許多人從大山裡跑來,他們認為只是扛著兵器走來走去就可以拿銀子,太划算了。
果然,沒有任何人出面表示異議。
冒府裡造了三個打鐵的工匠棚,熱火朝天地打製兵器。那種氣氛到了午夜更顯眼,彷彿一切都被夜幕遮擋之後,天地間就剩三個鐵匠鋪似的。鐵匠有時還唱歌。董小宛立刻就想到李白的詩句:“郝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
剩下的事便是操練人員。冒闢疆特意請來如皋一帶有名的俠客李元旦做教頭。在操練壯士的間歇,李元旦常和冒闢疆議論國事,交換強兵復國的策略,兩人建立了深厚情誼。
有一天,李元旦建議冒府停止招募鄉勇的做法。應該只保留二十個家丁,其餘的都無償送給縣衙,名則保衛如皋,實則順便也就保護了冒府。這樣,乃可以不引人注目地達到目的。目前這種做法太冒險,反而不好。
冒闢疆聽從了這個建議。如皋人眼中的嫉妒消失了,覺得如皋有了切實的保障。
董小宛和蘇元芳閒得沒事,便結伴去如皋東門邊的一家雜貨鋪,挑選字畫,那是城裡唯一一家有字畫賣的店鋪。
楊掌櫃認得二位夫人,便叫學徒看茶。那雜貨鋪的裡面,有一間佈置得比較文靜的房間,裡面掛滿字畫。都是些下三流作品。董小宛和蘇元芳隨便看了一會兒,便欲告辭。
剛要出門,店門外撞來一個壯漢,蘇元芳認得是前村的腳伕王麻子。王麻子一進門便將一幅字畫丟在楊掌櫃的櫃檯上,嚷著要換三鬥米。字畫上滿是新沾的油汙。
“什麼鳥畫?值三鬥米。”楊掌櫃看也不看,就把畫扔還王麻子。
王麻子一怔,沒接住,畫滾落地上,卷軸一下將畫幅展開在腳下。
董小宛看得真切,那是一幅用枯筆法畫的枯樹和山石,筆力遒勁,氣韻非凡,顯然是大師手筆。從顏色看也是好幾百年的東西了。她忍不住蹲下身子看起來。王麻子貪婪地從她領口偷看她的胸脯。
董小宛看中了這幅畫。她問:“三鬥米折價合多少銀子?”
楊掌櫃道:“值二兩銀子。”
董小宛又問王麻子:“你這畫從何處得來?可知它的來歷?”
“我一個粗人,怎麼知道它的來歷。那天我在涼風口的官道邊用兩鬥米換來的,拿回來想賺一斗米。”
“跟誰換的?”
“不知道。看摸樣是個官,打扮得像個難民。”
楊掌櫃插話道:“夫人有所不知,最近那個涼風口快成集市了。官道上盡是從北方逃向留都的達官貴人。原本荒涼的涼風口是必經之路,又加上是個歇腳的好地方,許多人都去賣飲食,王阿婆賣茶水都掙了十幾兩銀子呢。”
“哦!”董小宛若有所思。蘇元芳知道她準備買這幅畫,便搶先掏出二兩銀子準備給王麻子。
“慢。”董小宛笑道。
王麻子急了,怕她反悔。
董小宛繼續說道:“非常感謝你送來這幅畫。我打算給你十兩銀子。”
“十兩!”楊掌櫃瞪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