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翻譯道:“什麼?”他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來時看過一點資料,似乎也沒有這個地名。
“‘煙——發——官’”克朗索尼見金翻譯聽不懂,也有些著急,伸手比劃著。
“‘煙發官’?我也不知道。”金翻譯搖了搖頭,實在不明白克朗索尼到底在說些什麼。這個名字聞所未聞,也不知道這義大利人哪裡聽來了。他回到倉庫裡,向那中年人道:“同志,你聽說過‘煙發官’這麼個地方麼?”
那中年人還沒回答,邊上的會計忽然大聲道:“同志,這位外國朋友是不是說的演法觀?”
這幾個字克朗索尼也聽懂了,他興奮起來,叫道:“對,對,煙——發——官!”
中年人抬起頭來,道:“有個演法觀麼?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天師廟。”那會計抓了抓頭皮,“這名字知道的人很少的,我也是以前聽師父說過一次。”
“天師廟啊,那我知道。”他走出門外,指著上山的路道:“從這兒上山走一段就看見了。不過現在已經塌得差不多,也沒什麼東西。”
演法觀果然已經頹圮不堪,屋頂幾乎整個塌了下來。站在門外,金翻譯皺了皺眉,道:“克朗索尼先生,不要進去吧,很危險。”
克朗索尼卻似不曾聽到,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忽然撣了撣本來就非常乾淨的西裝衣袖,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做了個手勢。金翻譯這倒看懂了,知道這是道士常做的稽手。他大吃一驚,心道:“他怎麼會這個?他……他到底是什麼人?”
其實克朗索尼這稽手很不標準,只不過約略有點意思而已,金翻譯自然看不出其間的細微來。克朗索尼每走一步都做了個稽手,又在裡面拍了幾張照。只是照片實在沒什麼可拍的,盡是些殘垣斷壁,地上倒有一些泥塊,尚有些彩色,大概是當初的神像,後來被推倒砸碎後剩下的。
金翻譯在門口看著克朗索尼,心頭疑雲越來越重。克朗索尼這人身上實在有著太多的疑點,但他也不敢多說。一會兒,克朗索尼走了出來,道:“金,我們回去吧。”
他臉上有些黯然。金翻譯也不好多說,點了點頭,道:“好吧,我們走。”
下得山來,坐上那輛吉普車,開始上了回鷹潭的路。路上克朗索尼一言不發,若有所思。金翻譯一邊開著車,一邊想著今天這趟莫名其妙的差事。
“金,為什麼那兒都沒有了?”
克朗索尼忽然問道。金翻譯一時還沒回過神來,道:“什麼?”
“為什麼,那個伏魔之殿改成了倉庫,演法觀破成這樣也不修?”
金翻譯笑了笑:“這些都是四舊,應該破掉的。”
“為什麼要破掉?這些都是祖先留下來的。”
“不破不立。一張白紙,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這些都是封建統治者用來麻痺人民的精神鴉片,當然要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裡。”金翻譯暗暗舒了口氣。他知道外國朋友縱然對中國很友好,但對破四舊這一偉大運動卻幾乎一點也不理解。
“唉!”克朗索尼長長嘆了口氣。也許這種回答聽得多了,他知道說了也是白說。金翻譯看看天色,天已近黃昏,得快一點。可是路上不時有歸耕的農夫趕著牛回來,想趕得快也不成。他正有些著急,卻聽得克朗索尼嘴裡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是一句義大利方言吧,他也聽不懂。金翻譯沒往心裡去,笑道:“克朗索尼先生,有句話想問問您,請問可以麼?”
“是什麼?”
“請問克朗索尼先生,您為什麼要到這兒來看看?”
克朗索尼又嘆了口氣,回頭看了看龍虎山鎮的影子,道:“這是我家的祖訓。我這一族最早就是中國人。”
“什麼!”金翻譯這一驚,差點把車也開到田裡去。他剎住了車,扭過頭道:“克朗索尼先生,您是位華僑?”
話一出口,他就知道說得不對。克朗索尼哪有半分華僑的樣子,金髮碧眼,他就算想冒充華僑,一百個人裡肯定一百個不信。他道:“您真確認您是中國人的後代?”
“是啊。”克朗索尼道,“很久了。大概還是14世紀時的事了。”
金翻譯險些要噴出來。14世紀!現在已經是20世紀後半葉了,居然是六百年前的事!他笑了笑,道:“您倒還記得。”
“是啊,”克朗索尼點了點頭,“我們這一支是美第奇一族中比較特殊的。第一代受教宗封為‘沒有心臟的騎士’,他就是個中國人。”
美第奇是佛羅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