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麼多沒有。第二日早起一看,籃中山果竟少去十分之二。走到下午,又吃了一頓,簡直去了一少半。並不似往日,天天吃,天天都是那麼多。好生後悔,不該數它,破了玄機,行糧再有二日,便要斷絕。一路上雖然見有不少野生果樹,彼時因攜帶不便,籃中之果又甚多,趕路心急,不曾留意摘取。末後這兩日,夾道松篁,並無果樹,須要早些趕出山去才好。想到這裡,越發不敢怠慢,努力前行。
且喜行到第二日午牌時分,已望見遠處山腳附近人家水田,有了村落,心中大喜。決計趁今日傍晚時分,趕出山去。沿途又經了許多艱險難行之路,直到日色偏西,才走到盡頭一看,是一座大峭壁,離下面還有百十丈高下。繞行了許多路,有的還隔著深潭大壑,壁立聳拔,四無攀援。眼看下面就是村落,只是無法下去,幹著了一會子急。末後看到一處離地較低,長著許多藤蔓,上面叢刺橫生。雲從情急無奈,揀那粗的拉起,用劍將刺削去,以便把握,用力試試,倒還堅韌。將十來丈的大藤接好了兩三大盤,先尋大石掛住,放下崖去,將劍插在背後包裹上面繫牢,然後兩手摸藤,倒換手往下縋落。
崖底附近人家,先見這亙古無人的高崖上面有人來往,非常詫異。村人聞聲驚動,群出圍觀。雲從一時心急,竟有一盤刺未削盡,下到半崖,手上已被藤刺扎傷了好多處,覺得非常麻痛,其勢欲罷不能,只得奮勇咬牙下落。眼看離地還有兩丈多高,兩手一陣腫痛痠麻,再也支援不住,手一鬆,墜落下去。幸得練過輕身功夫,連日山行,長了不少勇氣閱歷,又在生死關頭,疼痛迷惘中,將氣一提,一個靖蜒點水架勢,兩腳著地。那些村人見雲從從兩丈多高失手墜落,都代他心驚,以為即使不死,必帶重傷。見落地無恙,不由轟雷也似地喝了一個大彩,紛紛上前相問。這時雲從兩手已腫起一兩寸高,疼脹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眾人中有一個姓姚的老年人,在本村算是首富,早年也曾進過學,因為性子倔強,革了衣領,隱居在此,已有三十多年,人極好善。見雲從穿著雖不甚華貴,形容舉止都是衣冠中人,便排眾上前,對雲從道:〃這北斗巖是此間天生屏障,從沒有生人來往,尊兄怎得到此?〃說時,見雲從牙關緊咬,面色難看,一眼又看到雲從的手上,說道:〃這位尊兄中了毒刺,難怪不能言語。快著兩人來扶他到我家去想法醫治吧。〃說罷,便有兩個壯漢,一人一邊,將雲從架住。雲從幾次想要說話,都覺口噤難開,周身發冷,手痛又到了極處,連謙謝都不能謙謝,只苦笑著,點了點頭,任那兩人扶起就走。到了姚家老者家中,已是面如金紙,失了知覺。幸得主人好善,村中又有解毒藤刺傷的藥,先與他將毒刺一一用針挑出,敷上解藥,日夕灌飲米湯。不消二日,毒是解了,只是一連十多日在山中飽受的驚險勞乏,風寒溼熱,一齊發作,重又病倒。醫了兩日,問起地名,叫做萬松山,有數百里的絕緣嶺,盡頭已入雲南腹地。四周山巒雜沓,僅有一條八百里山徑小道,可通昆明省城。如要入川,須由此路到昆明附近大板橋,再僱舟車上路。
雲從心憂禍患,惦記著父母妻子,便將自己迷路事向主人說了。只隱瞞了家中現有隱患一節,說自己有大事在身,出門已有多日,急於入川尋人,決計帶病上路,請主人設法,覓一代步。姚老者因他病勢沉重,時發時愈,疾發時便不知人事,勉強又留住兩日。雲從病中也勉強用功,連出過兩回透汗,覺著好些,再三謝別要走。姚老者勸他不住,只得好人做到底,派了兩個老成可靠佃戶,用山兜抬著他走。姚老者是個富家,救命之恩無法答謝,只得口頭上謝了又謝,問明瞭姚老者住址,同他兩個兒子名字,記在心裡,準備將來得便報恩。
姚老者又帶了兒子親送了一程,才行作別回去。那兩個佃戶極為誠實,久慣山居,行走甚速。雲從有時昏迷,全仗他二人照料。不時把些銀錢與他,愈加感激賣力,雖是病中行路,卻比山行還覺舒適。一路無話。
這日走離大板橋還有二十里路,離省城也只有二十八里,地名叫做二十八溝。雲從一行三人到了店中打尖,覺著病已好了十分之四,心中甚喜。剛剛擺好酒飯未及食用,忽聽人聲鼎沸,鬧成一片。雲從喜事,走到店門前一看,隔壁也是一家飲食鋪子,門前有一株黃桷樹,樹上綁著一個黑矮漢子,相貌奇醜。兩個店夥嘴裡亂罵,拿著藤鞭木棍,雨點般沒頭沒臉地朝那醜漢打去。那醜漢低著頭任人打,通沒作理會,也不告一聲饒。雲從看著奇怪,忙喊跟來佃戶前去打聽。店小二從旁插口道:〃客官不要多事。這是本鎮上有名賴鐵牛,前年才到此,也不知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