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她老人家,省了些事,要是爹爹和葉姑同去,想起前情,同聲一哭,不也照樣開門相見嗎?〃謝山微笑不語。因已指示機宜,二女儘管天真,法力既非尋常,智慧尤高,一點就透,無須再說。加以老的初證禪修,愛根未斷,小的天性純厚,孺慕依依,又是平日各有修為,父女三人難得如此聚首,互相述說過去未來之事,謝山更對二女溫言教勉,言笑晏晏。
天倫之樂,光陰易過。一晃便到了葉繽習法的第八日深夜,謝山才對二女道:〃你葉姑明日申初大功告成。你們飛行甚速,本無須乎早往,但如算準時刻前去,途中恐有阻礙,時機一誤,再也休想。最好黎明起身,就便可繞道倚天崖上龍象庵一謁芬陀大師,不問人在與否,總算把禮盡到,以免過門不入,有些失禮。並可得一落腳之所,不致在雙杉坪前呆等,還惹葉姑疑心。就這樣,路上無論遇見什事,仍以不理為妙。固然你們煉有神光,起身又早,足可了當。到底事關重大,必須照我所說,申初時分你葉姑法剛習完,寶籙不及收藏的當兒,叩關求見,才恰到好處。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雖有不平,無妨俟諸異回。那寶籙非比尋常,習後功力,尚視各人修為來定高下。你葉姑真個精習,發揮它的全力,尚須時日,何況你們。可是隻要當時緊記全書,自能循序漸進。再過二三年,異派妖邪極少敵手。那時無論什麼極惡窮兇,除之均非難事,何在今日?如若因此延誤,悔之無及,我對葉姑也白用心了。以我計算,事固不會如此,終是謹慎些好。〃
二女領命,候到天色甫明,便即拜別起身,先往川邊倚天崖飛去。遁光神速,不消多時,便入川境。也是二女一時高興,經過巫峽上空時,偶然目注下方,瞥見層崖峽峙,江流如帶。那麼蕭森雄奇幽險的川峽,空中俯視,直似一條蜿蜒不絕的深溝。水面既窄,當日天又睛和,江上風帆三三兩兩,絡繹不絕。過灘的船,人多起岸,船伕纖拉著搶上水,動輒數十百人拉著一條長纜,盤旋上下。於危崖峻壁之間,看去直似一串螞蟻在石邊蠕動,那船也如兒童玩具相似。二女難得出外,覺著好玩,左右還早,所御遁光無形無聲,外人又看不出,便把遁光降低,沿著川峽西行。人一降低,景物顯大,覺出江山之勝,與空中所見別是一番景象。
二女俱有山水之癖,並發動了夙好,可是這一臨近,才看出那些縴夫之勞無異牛馬,甚或過之。九十月天氣,有的還穿著一件破補重密的舊短衣褲,有的除一條纖板外,只攔腰一塊破布片遮在下身,餘者通體赤裸,風吹日曬,面板都成了紫黑色。年壯的看去還好一些,最可憐是那年老的和未成年的小孩,大都滿面菜色,骨瘦如柴,偏也隨同那些壯年人前呼後喝,齊聲吶喊,賣力爭進,一個個拼命也似朝前掙扎。江流又急,水面傾斜,水的阻力絕大。遇到難處,齊把整個身子搶僕到地上,人面幾與山石相磨。那樣山風凜冽的初冬,穿得那麼單寒赤裸,竟會通體汗流,十九都似新由水裡出來,頭上汗珠似雨點一般往地面上亂滴,所爭不過尺寸之地。看情景,每過一灘,少說也須兩三個時辰。上下起載,還不在內。二女越看,越覺得這些縴夫實在勞苦可憐,不由動了惻隱之心。
說也奇怪,二女因是孿生靈嬰異質,未到武夷以前,不特言動如一,連心意也都一樣,從無相左。及至武夷出來,表面上還不怎顯異樣,心意卻在無形中有了出入。一開始都還記著父親別時不令多管閒事之誡,雖可憐那些苦人,只是心裡動念,沒有一定打算出手,遁光卻緩了好多。有兩三次謝琳看不下限,意欲施為,俱為謝瓔阻住,並道:
〃巫峽有名的浪惡灘險,終年如此。沿江土人以此為生,已成習慣,我們助他一時,濟得什事?何況來時爹爹再三叮囑,什事都不許管,如何可以違背?我們真有好心,何在今日,將來再從長計較,為行旅造福,作一長久之計,不更好嗎?〃謝琳只得罷了。說時,二人漸漸飛過峽中最著名的蘇、攝二灘。
二女見江波漸平,風勢已正,既不想管閒事,便想催動遁光升空急飛。彼此正問答間,忽聽前面喧譁之聲匯成一片。往前細看,原來上流三四里纖道上,有三隊縴夫,每隊三五十人不等,所拉的船卻只是三條輕載的客船,每船相去十餘丈,正同搶著上流。
船並不大,江上看去又那麼風平浪靜,一條小船,平均四五十人奮力扯縴,竟會搶不上去。這還不說,最怪的是對岸有一危崖,縴夫們揹著纖板上來,似不費力,可是船一駛近崖前,便如釘在水上一樣;一任縴夫們拼命前掙,汗流如雨,把全身都掙僕到地上,兀自不能再進一步。船頭系纖的將軍柱,已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