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平,又作《西州清論》傳於世,借稱諸葛孔明以行其書也。有《較論格品篇》曰:“或問予,薛瑩最是國士之第一者乎?答曰:‘以理推之,在乎四五之間,問者愕然請問。答曰:‘夫孫皓無道,肆其暴虐,若龍蛇其身,沈默其體,潛而勿用,趣不可測,此第一人也。避尊居卑,祿代耕養,玄靜守約,衝退澹然,此第二人也。侃然體國思治,心不辭貴,以方見憚,執政不懼,此第三人也。斟酌時宜,在亂猶顯,意不忘忠,時獻微益,此第四人也。溫恭修慎,不為諂首,無所云補,從容保寵,此第五人也。過此已往,不足複數。故第二已上,多淪沒而遠悔吝,第三已下,有聲位而近咎累。是以深識君子,晦其明而履柔順也。’問者曰:‘始聞高論,終年啟寤矣。’”
太康中,下詔曰:“偽尚書陸喜等十五人,南士歸稱,並以貞潔不容皓朝,或忠而獲罪,或退身修志,放在草野。主者可皆隨本位就下拜除,敕所在以禮發遣,須到隨才授用。”乃以喜為散騎常侍,尋卒。子育,為尚書郎、弋陽太守。
贊曰:古人云:“雖楚有才,晉實用之。”觀夫陸機、陸雲,實荊、衡之杞梓,挺圭璋於秀實,馳英華於早年,風鑑澄爽,神情俊邁。文藻宏麗,獨步當時;言論慷慨,冠乎終古。高詞迥映,如朗月之懸光;疊意回舒,若重巖之積秀。千條析理,則電坼霜開;一緒連文,則珠流璧合。其詞深而雅,其義博而顯,故足遠超枚、馬,高躡王、劉,百代文宗,一人而已。然其祖考重光,羽楫吳運,文武奕葉,將相連華。而機以廊廟蘊才,瑚璉標器,宜其承俊乂之慶,奉佐時之業,申能展用,保譽流功。屬吳祚傾基,金陵畢氣,君移國滅,家喪臣遷。矯翮南辭,翻棲火樹;飛鱗北逝,卒委湯池。遂使穴碎雙龍,巢傾兩鳳。激浪之心未騁,遽骨修鱗;陵雲之意將騰,先灰勁翮。望其翔躍,焉可得哉!夫賢之立身,以功名為本;士之居世,以富貴為先。然則榮利人之所貪,禍辱人之所惡,故居安保名,則君子處焉;冒危履貴,則哲士去焉。是知蘭植中塗,必無經時之翠;桂生幽壑,終保彌年之丹。非蘭怨而桂親,豈塗害而壑利?而生滅有殊者,隱顯之勢異也。故曰,衒美非所,罕有常安;韜奇擇居,故能全性。觀機、雲之行己也,智不逮言矣。睹其文章之誡,何知易而行難?自以智足安時,才堪佐命,庶保名位,無忝前基。不知世屬未通,運鍾方否,進不能闢昏匡亂,退不能屏跡全身,而奮力危邦,竭心庸主,忠抱實而不諒,謗緣虛而見疑,生在己而難長,死因人而易促。上蔡之犬,不誡於前,華亭之鶴,方悔於後。卒令覆宗絕祀,良可悲夫!然則三世為將,釁鐘來葉;誅降不祥,殃及後昆。是知西陵結其兇端,河橋收其禍末,其天意也,豈人事乎!
列傳第二十五
夏侯湛(弟淳 淳子承) 潘岳(從子尼) 張載(弟協 協弟亢)
夏侯湛,字孝若,譙國譙人也。祖威,魏兗州刺史。父莊,淮南太守。湛幼有盛才,文章宏富,善構新詞,而美容觀,與潘岳友善,每行止同輿接茵,京都謂之“連璧”。
少為太尉掾。泰始中,舉賢良,對策中第,拜郎中,累年不調,乃作《抵疑》以自廣。其辭曰:
當路子有疑夏侯湛者而謂之曰:“吾聞有其才而不遇者,時也;有其時而不遇者,命也。吾子童幼而岐立,弱冠而著德,少而流聲,長而垂名。拔萃始立,而登宰相之朝;揮翼初儀,而受卿尹之舉。蕩典籍之華,談先王之言。入閶闔,躡丹墀,染彤管,吐洪煇,幹當世之務,觸人主之威,有效矣。而官不過散郎,舉不過賢良。鳳棲五期,龍蟠六年,英耀禿落,羽儀摧殘。而獨雍容藝文,蕩駘儒林,志不轟著述之業,口不釋《雅》《頌》之音,徒費情而耗力,勞神而苦心,此術亦以薄矣。而終莫之辯,宜吾子之陸沈也。且以言乎才,則吾子優矣。以言乎時,則子之所與二三公者,義則骨肉之固,交則明道之觀也。富於德,貴於官,其所發明,雖叩牛操築之客,傭賃拘關之隸,負俗懷譏之士,猶將登為大夫,顯為卿尹。於何有寶咳唾之音,愛錙銖之力?向若垂一鱗,回一翼,令吾子攀其飛騰之勢,掛其羽翼之末,猶奮迅於雲霄之際,騰驤於四極之外。今乃金口玉音,漠然沈默。使吾子棲遲窮巷,守此困極,心有窮志,貌有飢色。吝江河之流,不以濯舟船之畔;惜東壁之光,不以寓貧婦之目。抑非二三公之蔽賢也,實吾子之拙惑也。”
夏侯子曰:“噫!湛也幸,有過,人必知之矣。吾子所以褒飾之太矣。斟酌之喻,非小丑之所堪也。然過承古人之誨,抑因子大夫之忝在弊室也,敢布其腹心,豈能隱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