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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皮舟從人的肩膀上砸進水裡,和日軍打過來的炮彈一起濺起水花。霧大得人都不知道要去何方,但許久以來虞嘯卿一直讓他的部下幹勁沖天,一直不乏征服的狂想。
灘塗上的虞嘯卿還是坐著。拿著那張紙條子,他的表情很古怪,好象就要發作又好像就要笑,他看著的唐基表情也很古怪,像是說你發作吧,笑也行。一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表情。
虞嘯卿:“什麼意思?”
唐基:“意思挺明白的。攻擊立止。”
虞嘯卿看著自己腳下的礫石發著呆。
霧氣中所見有限。但舟在泛水,人在登舟。武器和輜重的洪流經過虞嘯卿身邊匯成一片茫茫中的箭頭,這也是虞嘯卿這些年唯一的箭頭。現在這些喧囂都好像顯他很遠。
虞嘯卿終於站了起來,炮彈濺起地水花落在他的身上,唐基鉅細無遺地幫他擦淨。虞嘯卿耐著性子等待,像個壞脾氣的髒小孩等著家長給他打掃衛生。
他們的師座站了起來,他本打算一旦站起來就在這場。我們的師座很為自己彷徨和惱火,他本打算站起來就耗盡心血,這場戰他等了很久,從他成了虞嘯卿就在等著。
虞嘯卿:“給個解釋。”
唐基:“解釋?解釋就是蜘蛛網。解釋多了,你我就都成了網上粘的蒼蠅。”
虞嘯卿忍著氣:“你無需給我解釋解釋。”
唐基甚至比虞嘯卿來得更義憤填膺——說實在的,虞嘯卿還沒弄清要為了什麼義憤填膺:“師座說得好,我們最不缺的就是解釋,如果我們的解釋能變成物資,我們準比美國人還富足。”
虞嘯卿終於吼了起來:“你怎麼回事?!”
唐基,平時最玲瓏的人,現在不識趣到像個卡住了的留聲機:“令行禁止,就是行伍之人的解釋。現在命令來了,明白無誤寫著攻擊立止,這命令來自上峰,上峰的上峰……”
虞嘯卿:“你他媽的只管給我上到天上!我要的還是解釋!”
唐基:“家母你也是認識的。從小沒少抱你,現在已經作古了。”
虞嘯卿不知道該抱歉還是該讓自己的怒火再上一個臺階:“……解釋!”
唐基:“虞侄。”
虞嘯卿:“叫我師座!”
唐基,一臉父輩的寬和,一副“你又做錯事”的表情。
虞嘯卿:“一叫那兩字你就又那表情——‘你又做錯了事’。”
唐基:“錯是早就錯了,早過界了。可怎麼樣呢?這是亂世,說的是為人之道,不是什麼槍配什麼子彈的準數。你是虞家的長子,虞家的長子就是要桀傲行事的,只有人錯你對。我來這也不是要你聽庸才的使喚,那我也成了庸才,我來這是要所有人覺得你對,那就先得搞明白一件事情,對錯,無關緊要。”
虞嘯卿現在反倒平靜些了:“千軍萬馬就要去粉身碎骨——你挑這時候來教我做人,所以……我該斃了你嗎?”
唐基:“虞侄,虞侄,你要的又何嘗是個解釋呢?解釋你自己心裡早有,日軍已經是必敗無疑,這仗又何嘗要你我來決出勝負?想想上回的滇緬之戰,是什麼成就了你?”
虞嘯卿:“這是軍人之恥,被一場敗戰成就。”
唐基:“或者你願意做你麾下的川軍團長?他的人叫他什麼來著?死啦死啦。捨生打死,全無威嚴,倒被身邊人看作個活該去死的小丑。你願意做他?”
虞嘯卿:“我願意做他啊,我發夢都想做他。我現在百倍千倍一萬倍地想做他,因為他在上邊。聽見沒有?你聽見他沒有?我在這裡跟你扯皮。聽見沒有?這個你聽得見——我們都只聽得見自己!”
唐基歪著頭看著虞嘯卿,幾乎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失望。虞嘯卿梗著,憤怒在霧氣中也模糊了,只剩下失望。
唐基:“是什麼成就了你,虞侄?”
虞嘯卿:“是利益成就了我。是的,解釋我心裡早有,利益讓我們一敗再敗,無定河邊骨,春閨夢裡人,都敗掉了,都死了,我們成了,成了,也連裡子帶面子,連骨帶肉地全敗掉了。我的攻擊計劃,異想天開膽大妄為,竟得恩允,因為為利益,那時候我們做出積極態勢只為成為主戰場,成了,便有源源而來的物資,方便我們做任何事情。現在,這利益是不是已求之而不得?黃了?大局已定,便當儲存實力,任仍重,道亦遠之?”
唐基:“你瞧,我就知道用不著給你解釋。”
虞嘯卿:“唐叔,唐叔,你來做什麼?幫我分到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