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拿分給小醉的那份食物,於是我只好又轉回身,父親還在那裡,離了整整一個院子看著我。
我跪了下來,跪在我孟家已是家常便飯,但我心裡很痛,痛得我給他磕了三個響頭,“爹,我一直就想知道,我到底讓您覺得難堪,還是覺得驕傲?”
父親嘴唇發著顫,瞪著我,不知道該維護他的尊嚴還是問出他的擔心。我拿了那袋子食物出去,我知道這多是我作為一個活人最後一次見他了。
離開院子的時候我聽見父親在院子裡叫我:“了兒,回來!”
我知道他絕不可能出來追我的,事關我也深受其害的倨傲和某種所謂的尊嚴,於是我儘快地離開了。
那是我最大的奢望,但因此又說了蠢話。我做過什麼可以讓他驕傲?我去死了,給父母留下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難堪。
當到小醉家門外時我已經恢復過來,不習慣也得這麼無恥的,我想我們中沒有任何人想今天成為氣惱或哀悼。
門關著,掛著牌子,天曉得,殺了我頭也想不過為什麼以前來這裡會讓我覺得緊張,現在我走進這條敗落的巷子都覺得輕鬆。我敲門,敲門的同時摘下了那塊木牌,我臭不要臉地把它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小醉應門時我自覺地就進了院,而小醉在我身後偷偷的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下了那牌子,至少是把它翻掉。我讓她詫異了好一陣,然後拿出那塊牌子在她眼前晃盪。
於是我著了一拳加一腳,但是我敢打賭,這一切比藏著掖著要好多了。
我從袋子裡掏出死啦死啦塞進去的那些寶貝,豐富得很,以至我懷疑迷龍老婆不是從裡邊掏出了什麼,而是又塞進去了什麼——罐頭、麵粉、咖啡、酒,甚至還有幾條臘肉,正是這幾條臘肉讓我對迷龍老婆起了疑心。
我和小醉像兩個花子,不,我們就是兩個花子,每當我們從中掏出一件我們沒想到的東西時就要訝然和讚歎一陣,儘管相比之下,我的讚歎顯得做作。
這是快樂的,我拿給她那些豐盛的食物;這是快樂的,我的團長甚至在裡邊塞了瓶酒,我發誓他當時一定淫賤地想著我和小醉酒後的故事,他以為我們要玩一出醉生夢死。
我恨恨地瞪著那瓶酒,洋的,我又給自己找了個對立面。
我:“誰他媽的要喝酒啊?”
小醉就順著我:“不喝。”
我:“你不會喝酒吧?”
小醉就順著我:“不會。”
我和小醉坐在她的屋裡,酒瓶在桌上,已經空了一多半。我很沒面子,不勝酒力到舌頭已經有點發直。小醉酡紅著臉瞪著我,最要命的是她還拿著杯子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我們倆都沒啥話。小醉一個勁兒衝著我擠眉弄眼,看得我眼睛有點發直。
我:“……啥、啥?你說說啥?”
小醉:“……我們要把生米煮成熟飯嗎?”
我:“……煮飯?剛弄了個酒飽,幹嘛還要煮飯?”
小醉也許該舉桌子把我拍了,但她順著我:“不煮。”
我想明白了煮的是啥飯時,就忙看了小醉一眼,好在她跟沒事人一樣。
我:“那個飯……也不煮。”
小醉:“不煮。”
我們開始不大好意思瞧對方,後來就對著傻笑,也許往我們中間扔個打死了郝老頭的那種炮彈,我們還會一樣傻笑。
這是快樂的,我們就不像我那不要臉的團長想的,就不那樣渡過今天。我知道我又在犯痴,但犯痴是快樂的。我不打算告訴她我要去做什麼,不光為了保密,也因為每趟出門她都認為有一百條槍對著我,這叫說也白說。
梆梆的有人在外邊敲院門,讓我聯想到一個比我喝得更多的醉漢。
小醉的表情就沒有原來那樣好看,原來那樣只給我一個人看。
我就呵呵地樂:“隔壁王大媽?”
小醉就咬著嘴唇樂:“搞不好是王大爺嘞。王大媽冒把屋門鑰匙留給他。”
我:“王大爺可以爬牆嘞。反正王大媽一不在他就偷雞摸狗,躥屋上樑,練得一副好身手。”
小醉就連嘴唇都咬不住了:“要不得。王大爺屋裡的牆好高。”
我:“有好高嘞?”
小醉:“每回子王大爺跪完搓衣板,上床都得架梯子。”
我:“噯呀,床都跟齊天大聖一般高了,硬是要派他去打南天門。”
小醉已經岔氣了好幾回,但外邊那個死敲門的就不停歇。我們終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