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吧。”阿譯很懷疑。
“最好的都不信,幹嗎要信最壞的?”死啦死啦看起來要抽自己耳光,“居然連我都信啦日本人會讓我安安生生拉出一個團再打過來!”
“咱們也就一個多營,過半的人沒槍,過半的人都沒摸過槍。”我說。
死啦死啦也有點兒沒輒。看看我們,又看了眼一直在我們收容站外哄逃的潰兵,說:“下他們的槍!”
於是我們那位重機槍手又一次猛拉開馬克沁的槍栓,“呔!要逃命的就地扔下八斤半!”
我和阿譯等等一幫老兵油子在試圖把我們的五百來人整成一個隊形,那幾乎是徒勞。
潰兵被我們攔截著把槍扔下,它漸漸地成了一個小堆。
死啦死啦一邊忙著把自己綁紮得像個槍庫一樣,一邊對著我們嚷嚷:“整好一隊就去撿槍!每人四十發子彈!”
迷龍衝著他吼回來:“咱們就三種子彈!繳下來的槍倒有七八種!”
“那就路上再搶!”
狗肉看起來和他一樣好戰,很歡勢地對著這個那個猛撲,我們不止一個人被它撲得連滾帶爬地摔在地上。
死啦死啦鬼扯虞嘯卿已經打過怒江,可我確定他是一聽到虞嘯卿死啦,便立刻比狗肉還要歡暢。我便一邊吆喝著那幫剛吃幾天飽飯就要拉去挨槍的炮灰兵,一邊想著他和虞嘯卿到底是怎麼個見鬼的交情。
我們破破爛爛拼拼湊湊的隊伍行進在禪達的街道上。百姓早藏沒了,目中所見盡是跑都跑得沒個方向的潰兵。我們拉雜的隊形在街道上排擠著迎面而來的潰兵前進。
迷龍又拿回了他的機槍,這回是七點九二的捷克造,豆餅又揹著大堆零件彈藥在他身後連呼帶喘。郝獸醫背了足三個醫藥箱。喪門星又背了砍刀。不辣像在南天門上時一樣,連繩子帶裝具在自己身上綁滿了長柄手榴彈——不管願與不願,我們關於戰爭的記憶多少復甦。
死啦死啦一定很高興虞嘯卿死了。這樣他就不用等命令了,我們幾十個打過仗地,拉扯著幾百個沒打過仗的,抬著挺推不動的馬克沁,拿著驢唇不對馬嘴的槍和子彈。向東岸江防前進——這是死啦死啦地命令。
我小聲地和打了雞血似的死啦死啦嘀咕:“你又要來次南天門嗎?虞嘯卿死了呀,你獨個兒靠這堆破爛把日軍打回西岸?”
“別老惦記虞嘯卿,他跟你們一路貨。死了你們沒什麼大不了,死了虞嘯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還是你們。”死啦死啦說。
阿譯說:“跑的人太多了呀。現在怕是半個師都跑掉了。這樣到了江防,我們怕也成撞石頭的雞蛋了。”
這倒是提醒了死啦死啦,“散開,把街堵了。誰要還頂著我們逃,開槍。”
我們立刻都沉默了,也沒一個人去發他的號令。
死啦死啦喝道:“一個跑的能捲走十個,十個捲走一百個!你們知道為什麼總打敗仗!最後日軍還要指著屍體說,這是沙子堆出來的軍隊!”
我們沒動靜。
我們太知道了。因為通常我們就跑在他要我們以槍相向的對面。
死啦死啦大叫:“給我堵街!排頭兵上彈!”
我們散開了,我們上彈。但我們拿著上了彈的槍就像拿著燒火棍子。潰兵仍在向我們湧來,想從我們中間擠出一生路。
我們沒有人開槍,死啦死啦砰砰地往他們頭上開了兩槍。
“後退一步,格殺勿論!虞嘯卿死啦!你們掉過頭!川軍團擔任反攻!”
那邊立刻就回過來了,“日你媽的川軍團!”砰砰的兩槍從我們頭上飛過,投桃報李,也是兩槍。我們轟的一下,把槍都抬了起來,但只有一個開槍的——死啦死啦一槍洞穿了對面開槍兵的頭顱。
我們看著對面那個瀕死的兵,槍摔掉了,他被幾個同僚扶著,腦門上帶著一個彈孔,瞪著我們。
迷龍便把機槍對空了,轟轟地摟了一個火,彈殼燙得他周圍人連閃帶退。
“都他媽掉頭啊!這瘋子真殺人的!”迷龍嚷嚷著。
潰兵驚得往後退了一退,那個挨槍的兵沒了憑依,也就直挺挺摔在地上了,迷龍不願意去看他,因為那是曾被他打斷條腿而沒去成緬甸的羊蛋子。
死啦死啦對潰兵說:“虞嘯卿指揮不當,死不足惜。可你們這麼亂哄哄跑散了編制,是要再來回野人山嗎?掉頭回去。川軍團死頂,你們看我們打得怎樣再決定上與不上。”
那邊沒吭氣,不知道是被他打動還是懾於我們成街陣列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