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酷地向虞嘯卿敬禮。
虞嘯卿瞄了瞄我:“這傢伙……好像還做過逃兵?”
死啦死啦:“瘋啦。逃兵也不奇怪。”
虞嘯卿對我的興趣還不如對那個洞。“怎麼不填上?”
死啦死啦:“不礙事。日本人現在也越耗越窮,他們沒錢把兩發炮彈打進一個洞啦。咱們倒是越來越闊啦。聽說師座現在都有坦克和一零五炮啦,六零炮有得多,二零小炮都閒置啦。川軍團就一門炮,一個手指頭攔不住臉啊。”
虞嘯卿看起來就像又要給死啦死啦一個大嘴巴,“我說你的傲氣呢?怎麼就成了這樣一個賤人?嗡嗡的好像……”
死啦死啦:“蒼蠅。”
虞嘯卿:“中飽私囊的軍需。”
死啦死啦:“餓的。師座。”
虞嘯卿:“我給過你吃飽的機會,不是,是吃好的機會。”
死啦死啦:“傲氣。師座。”
虞嘯卿瞪了他一會,對著他的臉虛擊了一拳,但他還是繃緊的麵皮實在讓我忍不住想替他笑笑。
虞嘯卿:“做人就是這樣。有人做得左右是人,你就做得左右不是人。”
死啦死啦:“師座是哪種呢?”
虞嘯卿倒有些自嘲起來:“我是取必有舍,得必有失。左是人,右就不是人。右是人,左就不是人。”
死啦死啦:“師座好看得開。”
我想虞嘯卿心情真是好得要死,連這樣的缺德口氣也只是讓他瞪了瞪眼,然後老實不客氣地找張最舒服的床坐下。
虞嘯卿:“要不要教你個升官妙訣呢?等我戰死了,下回換個師座問你,怎麼不填上。你就說,開個天窗,心裡亮堂。抬頭就看見鬼子造的孽,好記得臥薪嚐膽,馬革裹屍。”
我還真不知道這傢伙也是懂幽默的,他兩條長腿一支,在我們的破洞子呆得好不悠閒。
虞嘯卿:“屁話自有屁人聽。我被重用,因為聽唐副師的,拒掉個屁用沒有的虛銜,說什麼不克南天門不受將銜。會打仗就是會打,不會,有沒這個銜照舊不會。”他有些忿忿起來:“人這東西。常得做些功夫給人看,搞得自己連真假都不知道。真他媽的。”
死啦死啦:“師座節哀。”
虞嘯卿:“再損,我命令你自己割了舌頭。你跟我作對,我跟上峰某些不思進取的庸人作對,各念一本經——可自己心裡要亮堂。”
死啦死啦:“可是我不亮堂。”
虞嘯卿:“我知道的。是啊,我在整你,還是存心的。人生一世。不是裁縫鋪裡訂下的衣服,還能照你的形長?我這屋子矮了,你站直,捅個窟窿才好。這才是你,才是逆潮而動,獨拒日軍於南天門之上的那個妖孽。妖者,詭變之妖,孽者,你的骨頭,逆潮的勇氣。”
死啦死啦:“不是的。師座為人的分明。是亂世中我心裡難得的亮堂。”
看起來虞嘯卿心裡便舒暢得多了:“那我更管不著了,我不是來開導你的,我是來我師最不堪的陣地上逛逛。”他讓自己呆得更放鬆了:“你說怎麼回事呢?我那幫手下,從來連個玩笑也不會開。是的,師座,誓死追隨。師座,他們不是屁精,我身邊不容屁精——可天天說死說活的幹什麼?”
我不由笑了笑,虞嘯卿眼尖得很,立刻便喝斥:“他總在這裡做什麼?到哪裡你都要帶著這隻大草包嗎?”
我只好又冷酷地敬一個禮,打算就此出去。
死啦死啦:“待著。師座,您有一萬二千個必須聽命於您的部下。他是其中一個——可你現在佔著是他的床。”
虞嘯卿:“那又怎麼樣?”
死啦死啦:“總不能佔著人家的床。還讓人滾蛋。師座是講理的。”
虞嘯卿又瞪我,這回我就當沒看見了。
虞嘯卿:“他讓你留就留?他惹禍太多。我隨時可以斃了他。”
死啦死啦只好聳聳肩,而虞嘯卿還瞪著我:“好吧,也許你不那麼草包。待著吧。”他又不再管我了,但是向死啦死啦抱怨:“不草包,可還是厭物。有個厭物在,就沒了說話的興致。”
死啦死啦:“我來猜師座想說的吧,這樣就有興致了。”
虞嘯卿可沒什麼興致:“猜吧。不過我不愛猜謎,小時候家裡私塾出字謎讓猜,被我拿硯臺打了。你要猜錯我也照打。”
死啦死啦:“師座從不歇息,今天卻悠哉遊哉跑來閒話……”
虞嘯卿:“是你騙來的。好個狗膽,見了我不怕追究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