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土掉得下雨一樣。豆餅戴了個過大地頭盔,抖得打擺子一樣,還想更安全一點,便一直舉著一個小桌子。
郝獸醫就抱著死啦死啦和我的枕頭被子,我想在他的糊塗心思裡。這玩意也許能防住大口徑炮彈。
死啦死啦哈哈地笑。狗肉就著笑聲汪汪地叫。
死啦死啦:“美得你們美得你們!聽聽,聽聽!七零的!七五的!九零的!啊哈。這個怕是一二零的!克虜伯,這什麼炮?”
克虜伯在炮聲中打著瞌睡,便暈暈抬起頭:“一五零的。”
死啦死啦:“這麼大炮,這麼多炮,不是一早就瞄好了,眨巴眼能全打過來?煩啦,那邊在幹什麼?”
我放下望遠鏡,從窺孔邊轉過身來,我垂頭喪氣,不僅因為炮擊,也因為剛才一直在對方炮口下得瑟而生的惡寒。
我:“拖屍體呢……你瞄的好像是個九二炮陣地。”
死啦死啦便很高興地過來,拿瞭望遠鏡看著,能見度已經不大好了,但還能看見剛被他炮轟過的地方正在蠕動。
我:“九二步炮,對面山地戰最愛用的傢伙,拆掉輪子比機槍高不了多少,聽著炮響都找不著,一直被我們這邊叫鬼炮。”
死啦死啦:“拖了幾具屍?”
我:“多過五個。”
死啦死啦:“你們和氣生財的時候他們炮就拖上位啦。”
他看著我們所有人說的。我們所有人也不想說話。
郝老頭抱著被子在那發顫,我想那把老骨頭早被震散架了,你也不知道他在說日本人還是我們:“圖什麼呀?圖什麼呀?”
而死啦死啦很高興把這當作他宣言的機會:“圖什麼?其一,咱們的陣地總得試試防炮能力吧。還能自己往自己頭上砸炮彈不成?你瞧炸得天都快黑啦,咱們有炮彈還擊不?”
我悻悻坐著,我也不知道我在罵誰:“癟犢子。”
迷龍便很地道地糾正我的東北話:“是癟犢子。”
死啦死啦:“其二,你們打過架嗎?”
不辣:“我們沒和狗咬過架。”
死啦死啦:“這回說的是人打架。我到哪都是外地人,從小就不缺本地人欺負。有個傢伙,力氣比我大,胳臂有我腿粗,有時候他打我打煩了,笑呵呵跟我招手,我忙跟著樂。以為以後天下就太平了。”
蛇屁股:“結果照打。”
死啦死啦:“看來都捱過嘛。後來我學了乖,管你好臉壞臉。
我不看他臉。地上有磚頭瓦片,最好是帶尖角的石頭,撿一塊,握緊了再盯死了他一沒一月我把他給揍了。那時候就輪到我想給他好臉給好臉,想給他壞臉給壞臉啦。“
迷龍便點頭不迭:“對啊對啊。打架就這麼回事。”
死啦死啦:“命都不要,就要安逸。管你們對歌還是對舞。他們炮轟過來你們拿什麼還回去?吐口水嗎?你們被這麼耍過多少道了?少被耍一道總是個福氣。”他大力地戳著錘著自己胸脯:“看著你們就覺得這裡痛。”他又戳著錘著自己的腦袋:“這裡要不用了,那裡倒不痛啦。可你們也有這個,你們能不能有時候也用一用?”
他就瞪著我說的,我忍了很久,終於還回去:“使那麼大力錘,不痛也痛啦。”
死啦死啦:“再不錘?再不痛?就沒啦。”
我並沒有像他指望的那樣羞愧,而是指了一下他的身後:“來啦。”
死啦死啦便望了望身後,何書光戳在矮小的防炮洞口,外邊土掉得更跟瀑布一般,何書光則是土色的一個陰沉而怒目的金剛。
何書光:“師座有令。”
死啦死啦轉個身便由倨而恭了。敬個禮,乖乖地等著。
何書光:“沒書面的。師座在橫瀾山,令你速速過去。”
然後他橫掃了我們一眼,便立刻從炮洞前消失了,根本是話都不想多一句。而死啦死啦開始在屋裡找頭盔找外套找披掛。我們看著,我們幾乎有一點快樂。
死啦死啦:“慘啦慘啦。”
我:“去吧去吧。這裡沒人要同情你,真的。”
死啦死啦要出去,站在洞口又停下了:“我說得對嗎?”
我便對他做出一個汙辱地手勢:“毛。”
我那個手勢剛舉出來,便聽見在從沒停過的爆炸聲中一個怪異地尖嘯,它不像火車從你頭上開過。而像你站在鐵軌上。一列火車對你開了過來。
然後難以形容的一聲巨響中,這洞裡跟塌了一個德行。一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