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部分(3 / 4)

小說:三家巷 作者:北方刷刷

出細碎的汗珠。周炳本來到處亂竄,這裡打打,那裡鬧鬧,跟任何人都開個玩笑,看來是因為替他姐姐和陳家大表哥的喜事高興,忘記了自己的煩惱了。誰知有一次在大廳的西窗下邊遇見了調皮鬼何守禮。她自從參加《雨過天青》那個戲的演出以後,和周炳變得十分親熱,十分要好。他問那調皮鬼道:“胡杏呢?她為什麼不來吃喜酒?”那調皮鬼回答道:“為什麼?丫頭也能吃喜酒?”周炳認為無論什麼時候都該堅持真理,他就指出那九歲小女孩的錯誤道:“不對。她是你的表姐,不是你的丫頭。”何守禮不高興了,她說:“大個子周炳,你才不對。她就是我的丫頭,不是我的表姐。你怎麼樣?氣死麼?”周炳沒法,就說:“人家是跟你說真話,又不是跟你鬥嘴。”過了一會兒,那調皮鬼忽然問道:“雄哥和泉姐今天結婚了,你也是個大個子,你今天為什麼不結婚?我在《雨過天青》裡聽見你親口對婷姐說過,一回到廣州,你就要和她結婚的!”

這句笑話把周炳問住了。他悶悶不樂地走開。八、九個月以來的煩惱一齊兜上心頭,他自思自想道:“是呀。我為什麼不結婚?我本來不是也可以在今天結婚的麼?”這樣一想,他覺著頭很疼,嘴裡透不出氣來。他立刻悄悄離開了餐廳,連升降機也不用,一直從樓梯跑出馬路外面。他沿著寬闊的太平路、豐寧路,一直向西門口走去。他找著從前在剪刀鋪當學徒的時候幾個最要好的朋友王通、馬明跟杜發。他們有的比他大一歲,有的比他小一歲;有的和他在同一個字號裡當學徒,有的在隔壁的字號裡當學徒;如今都出了師,當了年輕的正式工匠了。他們碰在一道的時候,就商量往哪兒喝酒去。周炳說:“今天我做東。我看不是平記,就是富珍。”大家就往平記炒賣館走去。在那裡喝酒,一唱就喝到三更天氣。等到喝得差不多了,周炳才邁開歪歪扭扭的步子,大聲唱著《寶玉哭靈》開頭那幾句曲子:“春蠶到死絲還有,蠟燭成灰淚未收!好姻緣,難成就……”唱著、唱著,慢慢走回家裡。一進那一磚一石都非常熟悉的三家巷,他就看見有人在巷子當中擺了桌席在喝酒。他以為拐錯了彎兒,正待抽身往回走,卻被人叫住了:“阿炳,來呀,來喝一杯!”他再看看清楚,並沒有拐錯了彎兒,這裡正是三家巷。那些喝酒的並非別人,正是陳家的使媽阿發、阿財、阿添,何家的使媽阿笑、阿蘋、阿貴,還有一個年紀才十二歲的小丫頭胡杏。這些使媽都是青春年少的女人,在名義上有結了婚的,有沒有結過婚的,有拖兒帶女的,也有自稱“梳起”不嫁的,大約都在二十多三十歲上下,只有阿發年紀最大,大概四十出頭了。周炳走到桌前,開玩笑道:“七姐妹都下凡了。怎麼這樣吃法?七個人一桌,又全是屬陰的?”這六位“孃姨”,全是開玩笑的好手,也就全不懼怕。其中最年輕的阿添就說:“那麼,你這個屬陽的,有膽量就來吧。我們一個人敬你一杯。你敢坐下來不敢?”周炳搖搖頭說:“敢倒是敢,不過還是不坐下來的好。……我不能把你們七個人一氣喝下去……我已經喝了很多了,不過……不是喜酒,是自己的酒!”其中最漂亮的,年紀約莫二十六七的阿蘋舉著杯站起來說:“今天就要喝喜酒,沒有喝喜酒的不算數。我先敬你……”周炳用轉動不靈的舌頭說:“誰敬都可以。可是要說明,有什麼理由。……這個理由,是自己……是自己……是自己身上的……”大家一時面面相覷,說不出理由來。卻不提防那小小年紀的胡杏,忽然舉著杯站起來了。她說:“炳哥,我來敬你。那一回我叫開水燙了手,你給我塗了藥水,沒腫沒爛就好了。這一杯你該喝。”周炳望著她的臉,見那上面一縱一橫地塗滿了鍋煤,但那烏煙卻遮掩不住那蓮子臉兒上的嬌憨的笑容,十分天真,十分可愛。他點點頭,舉起杯,酒剛沾唇,其中最機靈的阿貴按住了他的手道:“不行,阿杏滿滿一杯,你才半杯。你們換了喝!”周炳說:“我已經喝髒了。”胡杏說:“我也喝髒了。算了吧。”其中最狡詐的阿財立刻接上說:“喝髒了有什麼要緊?你沒看見人家還喝交杯酒呢!”周炳、胡杏沒法,只得換了杯子,喝了下去。其中最老實的阿笑,看見周炳那醉嗎咕咚的模樣,就說:“不鬧了吧,讓阿炳歇去吧。”大家還是不肯。

正在鬧著,陳家四小姐陳文婷獨自走進三家巷,大家就靜悄悄地不做聲了。她扶著周炳回家。周楊氏給他們拉開神樓底的趟門,相幫著把周炳平放在床上躺著,就去燒開水。陳文婷坐在床邊,對周炳說:“剛才一下子不見了榕表哥,不見了我二姐,也不見了你……我就知道你觸景生情,心裡不快活了。我吃也吃不安樂,坐也坐不安樂,看見他們後來大賭大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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