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部分(3 / 4)

小說:三家巷 作者:北方刷刷

呼起來道:“炳哥!”

周炳說:“他自然是工賊!不單他,連何守仁、李民魁都是工賊!省港罷工還沒有取得勝利,英國帝國主義還沒有投降,死難同胞的冤仇還沒有伸雪,他們就退出了罷工委員會,這不是工賊是什麼?尤其是你的哥哥,唉,——我的姐夫,他汙辱了罷工工人的代表的神聖稱號,他破壞了罷工工人的團結,他挑撥了省、港兩地工人的仇恨,如今,他正在運動沙面的罷工工人復工,他正在踩著死難同胞的鮮血去向洋老闆獻媚,——想一想吧,他豈只是工賊?他豈只是奸細?他已經是反革命分子了!……好呀,周炳拿了這樣的錢,去熬一個小小的出身,——多有意思!我曾經受過他們的欺騙,我曾經崇拜過他們,我曾經對他們存過痴心妄想,現在不了,現在,我只是痛恨他們!”

在日常生活當中,周炳是和平而謙遜的,——照陳文婷看來,好像有人踢他一腳,他都不會生氣。她從來沒看見他這麼慷慨激昂,深惡痛絕地說過話。她想起《雨過天青》裡面《罵買辦》那場戲,那時候的周炳就有那麼一股在她看來是冷酷、苛刻的勁兒。不過《雨過天青》是一齣戲,這會兒,他在罵著一個真人,這個人就是她的親哥哥。——想到這裡,儘管天氣十分悶熱,她彷彿從心裡哆嗦起來了。

22 敵與友

有一天中午吃過飯之後,周榕夾了一本《中國青年》雜誌,急急忙忙地走進陳家的矮鐵門。花圃裡的花開得正歡,那魔爪花的香味嗅著分外濃郁。陳家的使媽阿財正在樓下客廳門口打掃,見了他,就冷冰冰地問道:“阿榕,你來幹什麼?”他一聽就愕然站住了。阿財既不像平時那樣和他打招呼、問好,又不像平時那樣稱呼他“二姑爺”,那種明顯的、沒有禮貌的態度令他吃驚。他有點膽怯地回答道:“來找二姑。她在家麼?”阿財扭歪臉,說:“不知道。你自己看去吧!”周榕急急忙忙跳上樓梯,因為心裡面還有別的事,就把阿財忘掉了。到了三樓的前書房,陳文娣正在看報,陳文婷在看一本厚厚的小說,陳文婕不在家。陳文娣對周榕說:“看你洋洋得意,是不是阿炳有信來了?大姐夫真奇怪,自從來過一封信之後,就沒再見過一個字。”陳文婷也說:“二姐夫,你看叫人不掛到心爛?”周榕說:“不關這些事。我送一篇好文章來。”她兩個都問什麼文章,什麼題目。周榕捧起那本書,念那題目道:“《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她們問他是誰寫的,他又回答道:

“毛澤東。”兩姐妹互相詢問了一下認不認得這個作者,就要求周榕念那篇文章。他接著從頭念起那篇文章來:“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一直唸了三十分鐘,才把文章唸完了。他合上書本,把眼睛閉了一會兒,在回味那書中的道理。那兩姐妹都瞪著眼睛,呆呆地對著天花板出神。後來還是陳文婷首先甦醒過來,說:“這就奇怪。一個社會好好的,有家庭,有親戚,有朋友,怎麼一下了就能劃成四分五裂!階級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能看得見麼?”周榕笑著搖頭道:“叫我說,也說不清楚。有時看得見,有時看不見。在工廠裡看得見,在街道上好像看不見。平時好像看得模模糊糊,有起大事情來,就看得比較清楚。大約是時隱時現的東西。”陳文婷聳聳肩膀道:“不明白。”周榕望著陳文娣,她就說了:“我看這是一個哲學上的問題。哲學,本身就是不好懂的。不過咱們也來從實際方面看一看:你說,你是什麼階級?我是什麼階級?”周榕和平地、馴良地笑著。陳文婷替他回答道:“二姐,你真傻。你問這個不是平白吃虧?他自然撈了個無產階級。”陳文娣說:“那麼我呢?”周榕仍然沒開腔。陳文婷又說:“那還用問?我說二姐夫不懷好意的。你自然是個買辦階級!”陳文娣說:“買辦階級?中產階級就可以了吧!”周榕站起來說:“我不過拿來給你們研究研究,怎麼就認真起來了。我到交際部去了,阿婷,你去不去?”陳文婷說不去。陳文娣要把那本書留下看一看,周榕把書放下,就走了。

那天下午,陳文娣把那本書帶著去上班,在寫字樓裡面把那篇文章看了又看,捉摸了又捉摸。下班的時候,她帶著一顆失望的、疲倦的心,回到家裡。陳文婷又把那本書搶了去看。吃過晚飯之後,兩姐妹就躲上三樓書房,低聲細氣地談論起來。陳文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嗐,自由,自由,多少人為你而死,你又欺騙了多少人!”陳文婷茫然問道:“為什麼?難道自由是錯的麼?難道它不是又美麗又崇高的麼?”姐姐說:“是呀。怎麼不是?不過那只是一個崇高、美麗的幻影。誰要真的去追求這個幻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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