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柄停頓在男人頭頂上方約一寸處,銀白劍刃呈水平,尖端朝後對著康哲夫,形成火焰般的“大上段”架式。
康哲夫看得連唿息都熱起來了。
男人渾身發出的壓迫感充溢整座庭院。眼前幻想中的敵人已經被這股無匹氣勢牢牢困住,無處可逃——
弧形鋒刃挾帶猛烈破風之音,以噼破高山的雄健威力從中央垂直斬下,剎那間卻再度靜止於男人肚臍的高度,彷佛從未移動過。
發出這記強勁的破面斬時,男人沒有如一般日本劍士般吐出粗壯的“氣合”(日本武士道專用語,指出擊一剎那唿出的強烈吶喊),而是靜靜地從齒縫間噴出尖細的氣息。
男人把左掌收回左腰握著鞘口,右手揮刃朝身前劃出一道弧形軌跡。此動作稱為“血振”,意思是揮去劍刃上的血漬。
“血振”後,男人緩緩把長劍收回黑色劍鞘,雙腿隨之恢復跪坐的姿勢。一切動作就如電影的慢鏡頭般,依舊不失森然的氣勢。
康哲夫知道,這正是日本武士道之精髓——“殘心”:在出招之後,即使成功擊殺敵人,武士仍不能讓體態和氣勢出現絲毫可乘之隙,必須牢固保持完美的警戒和氣度,這正是“殘心”之要訣。
康哲夫感覺男人身上的罡氣此際才點滴平緩下來。男人徐徐把左腰帶上的長劍連鞘解下,恭敬地放於身體左側地上,然後雙掌按地,向正前方的神龕鞠躬敬禮。所有的動作仍是一絲不苟。
這完全體現了日本民族的個性吧,康哲夫心想。外國人往往誤解,日本人對一切事物外觀的微細枝節如此重視是虛偽的表現;事實是日本人堅信人的心靈誠正、嚴謹與否,往往表現在一言一行的微小舉止之中,故此才執念嚴守這種生活態度——武士、武道家更是個中佼佼者。
“你來了。”男人頭也不回,以略帶關西口音的日語說。
康哲夫輕輕抹去額上的汗珠:“高橋先生的居合道(注)又進步了不少。很凌厲的氣勢呢。下次升段是什麼時候?”
(注)居合道:日本古武道,精研者能從跪坐姿勢瞬間拔劍殺敵,第一劍亦是最後一劍。居合道並無雙人對打試練,而只使用實劍單獨修煉各種招式。
“大概要等到六十歲吧。”男人轉過臉來。闊大而輪廓堅實的黑臉,直挺的鼻樑,豐厚的嘴唇,唇上和下巴留著半白的粗硬鬍鬚。本來平凡的容貌,在長期嚴格修煉下,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