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你勸小雋回去有什麼關係?”她凝視他。
“從事攝影,最重要的就是創意。”高禹手指揉揉鼻頭,做了個聳肩的動作。
“單靠沖洗技術是不能當飯吃的,除非他將來想開的是沖印店。既然我口口聲聲說把小雋當朋友、當成是自己的弟弟,就不能害他。他可以學攝影,但同時我也希望他保留原本的工作,其實他個性很適合當醫師。”
看著高禹的表惰,成菱嘴角不自覺綻出微笑。
“我錯看你了。”她滿懷歉意地表示。“雖然常在別人口中聽聞你的事蹟,也不知道怎麼搞的,留在我心裡的印象,總是比較負面。我一直以為你不過是個空有才華,卻是那種從不把現實擺在眼前考量的任性的人。”
這種話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高禹不介意地笑了笑,他不想替自己辯解,因為在某個部分,他確實是這樣。
“不,有一點你誤解了,攝影再現實不過了。”
高禹目光眺向遠方,夜幕全黑,遠方只有幾艘漁船仍留在遙遠的海平面上。
“很多人都以為攝影不過是抓住瞬間,但不對,真正高明的攝影作品,得讓人感覺到現在透視未來那種空間感,若沒有辦法將這種意念傳達給觀賞者,再好的技巧或名氣都沒用。”
“聽你這麼一描述,我突然也想拿相機拍拍看。”
“可以啊!”高禹鼓勵地看著她。
“算了啦,我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成菱沒自信地擺擺手。“就像你說小雋的,我大概也只是那種空有技術,卻沒有創意的人。”
成菱對自己的評語令高禹蹙起眉頭。
“你什麼都好,就是這點要改,太妄自菲薄。不管你信不信,但在我眼裡,你絕對沒有你自己形容的那般無用。”
成菱瞠大雙眼看著他。
“不說了,等一下你又要掉眼淚。”高禹拍拍屁股,順手將成菱從草地上拉起。“我們坐得夠久了,你現在眼睛鼻子不紅了,可以回去了吧?我肚子餓扁了。”
用過晚餐,成雋將碗筷拿回廚房後,旋身躲進暗房工作。今天他已浪費了一整個白天在讀書上,現在連一秒鐘都不想放過。高禹第二個吃完,原本他跟成菱說他負責洗碗,卻臨時來了通電話將他絆住——
“下個月五號?我現在沒辦法答應,你知道我一向不記這種事,不然你就時間到了再打電話問我……”
聽著高禹講話聲,成菱安靜地將擺在書桌上的餐盤一一收進廚房裡,開水龍頭正準備洗碗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呼喝。
“喂!成菱,擺著就好,我等會兒會洗……”
成菱放下手裡的菜瓜布,走到書房答覆他。“沒關係。”
“什麼沒關係,你也累了一天,其它交給我就行了。”高禹指指客房,要求成菱去休息。電話裡朋友不知說了什麼,他濃眉驀地倒豎。“你少在那亂講,她是我朋友,她跟她弟弟來我家作客,我當然要善盡地主之誼……”
朋友。高禹的話教成菱心情驀地一沉。
原來她在他心裡,不過是個朋友。
不然呢?你以為他會當你是情人?
一個聲音在成菱腦中反譏,她一愣,連忙匆匆閃身躲進客房,無暇清理廚房裡的碗筷。
情人?她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念頭。
成菱翻出行李袋裡的衣服,拿出來迭好又塞回袋子裡。
心情亂時,做家事一向是她整理思緒的辦法,只是此刻身在高禹家,整間屋子除了行李袋之外全都不是她的。成菱焦慮的、反覆的做著同樣的動作,但迴旋在她腦子裡的,不是清明的思緒,反而盡是傍晚她與高禹在散板船上的互動。
不管聽過多少羅曼史、看過多少小說,成菱從不相信書中所描寫的情景,真的會在現實生活中出現——一個人,只消看看對方,便能看出她隱藏在內心的情緒。成菱對浪漫情事的難搞與不信任可見一斑。但一碰上高禹,她原本規律的思想生活一下全都亂了套。高禹到底是上天派遣下來教她正視浪漫的天使,還是摧毀她平靜的魔鬼?她怎麼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這麼在乎一個男人?她甚至還不清楚他此刻到底有沒有交往中的女友……
天吶!看她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成菱“唰”地站起,原本擱在她腿上的衣服散了一地。她瞪著空白牆壁發了一會兒呆,這才彎腰撿起衣物,坐回床沿第三次迭起衣服。她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得趁事情還沒變嚴重之前,早早將一切導回正常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