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從新給賈母,邢王二位夫人磕了頭。老嬤嬤答應了,送他三人回去。至房中,鳳姐兒見無人,方說道:“我怎麼象個閻王,又象夜叉?那淫婦咒我死,你也幫著咒我。千日不好, 也有一日好。可憐我熬的連個淫婦也不如了,我還有什麼臉來過這日子?”說著, 又哭了。賈璉道:“你還不足?你細想想,昨兒誰的不是多?今兒當著人還是我跪了一跪, 又賠不是,你也爭足了光了。這會子還叨叨,難道還叫我替你跪下才罷?太要足了強也不是好事。”說的鳳姐兒無言可對,平兒嗤的一聲又笑了。賈璉也笑道:“又好了!真真我也沒法了。”正說著,只見一個媳婦來回說:“鮑二媳婦吊死了。”賈璉鳳姐兒都吃了一驚。鳳姐忙收了怯色, 反喝道:“死了罷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一時,只見林之孝家的進來悄回鳳姐道:“鮑二媳婦吊死了,他孃家的親戚要告呢。”鳳姐兒笑道:“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林之孝家的道:“我才和眾人勸了他們,又威嚇了一陣,又許了他幾個錢, 也就依了。”鳳姐兒道:“我沒一個錢!有錢也不給,只管叫他告去。也不許勸他,也不用震嚇他,只管讓他告去。告不成倒問他個以屍訛詐'!”林之孝家的正在為難,見賈璉和他使眼色兒,心下明白,便出來等著。賈璉道:“我出去瞧瞧,看是怎麼樣。”鳳姐兒道:“不許給他錢。”賈璉一徑出來,和林之孝來商議,著人去作好作歹,許了二百兩傳送才罷。賈璉生恐有變,又命人去和王子騰說,將番役仵作人等叫了幾名來,幫著辦喪事。那些人見了如此,縱要復辨亦不敢辨,只得忍氣吞聲罷了。賈璉又命林之孝將那二百銀子入在流年帳上, 分別添補開銷過去。又梯己給鮑二些銀兩,安慰他說:“另日再挑個好媳婦給你。”鮑二又有體面,又有銀子,有何不依,便仍然奉承賈璉,不在話下。
裡面鳳姐心中雖不安, 面上只管佯不理論,因房中無人,便拉平兒笑道:“我昨兒灌喪了酒了,你別憤怨,打了那裡,讓我瞧瞧。”平兒道:“也沒打重。”只聽得說,奶奶姑娘都進來了。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金蘭契互剖金蘭語 風雨夕悶制風雨詞
話說鳳姐兒正撫卹平兒,忽見眾姐妹進來,忙讓坐了,平兒斟上茶來。鳳姐兒笑道:“今兒來的這麼齊,倒象下貼子請了來的。”探春笑道:“我們有兩件事:一件是我的,一件是四妹妹的,還夾著老太太的話。”鳳姐兒笑道:“有什麼事,這麼要緊?”探春笑道:“我們起了個詩社,頭一社就不齊全,眾人臉軟,所以就亂了。我想必得你去作個監社御史, 鐵面無私才好。再四妹妹為畫園子,用的東西這般那般不全,回了老太太,老太太說:‘只怕後頭樓底下還有當年剩下的,找一找,若有呢拿出來,若沒有,叫人買去。'” 鳳姐笑道:“我又不會作什麼溼的乾的,要我吃東西去不成?”探春道:“你雖不會作,也不要你作。你只監察著我們裡頭有偷安怠惰的,該怎麼樣罰他就是了。”鳳姐兒笑道:“你們別哄我,我猜著了,那裡是請我作監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個進錢的銅商。你們弄什麼社,必是要輪流作東道的。你們的月錢不夠花了,想出這個法子來拗了我去,好和我要錢。可是這個主意?”一席話說的眾人都笑起來了。李紈笑道:“真真你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 ”鳳姐兒笑道:“虧你是個大嫂子呢!把姑娘們原交給你帶著唸書學規矩針線的, 他們不好,你要勸。這會子他們起詩社,能用幾個錢,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罷了, 原是老封君。你一個月十兩銀子的月錢,比我們多兩倍銀子。老太太,太太還說你寡婦失業的, 可憐,不夠用,又有個小子,足的又添了十兩,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給你園子地, 各人取租子。年終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兒。你娘兒們,主子奴才共總沒十個人,吃的穿的仍舊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來,也有四五百銀子。這會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兩銀子來陪他們頑頑, 能幾年的限?他們各人出了閣,難道還要你賠不成?這會子你怕花錢,調唆他們來鬧我,我樂得去吃一個河枯海乾,我還通不知道呢!”李紈笑道:“你們聽聽,我說了一句,他就瘋了,說了兩車的無賴泥腿市俗專會打細算盤分斤撥兩的話出來。這東西虧他託生在詩書大宦名門之家做小姐,出了嫁又是這樣,他還是這麼著,若是生在貧寒小戶人家,作個小子,還不知怎麼下作貧嘴惡舌的呢!天下人都被你算計了去!昨兒還打平兒呢,虧你伸的出手來!那黃湯難道灌喪了狗肚子裡去了? 氣的我只要給平兒打報不平兒。忖奪了半日,好容易‘狗長尾巴尖兒'的好日子, 又怕老太太心裡不受用,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