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個當然好了。不過……現在孩子佬爺那邊也有些事。〃
蘇雲華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好脾氣的蘇雲華也象厲害的妹妹一樣,從心裡不願意管那個獨身的老男人叫〃爹〃。只是她有個兒子,可以用〃孩子佬爺〃這樣的稱呼繞過精神上的痛點。果然,蘇雲霞一聽姐姐提到了〃那個人〃,頓時沉下了臉。一萬多公里的距離也不能稍減那份冰冷。
〃聽他們單位的人說,他的腿今年不太好。住五樓,買菜都不方便。〃蘇雲華繼續試探著妹妹的反應。
〃那好吧。也給他換一幢一層的房子。不過,他不是自己有房嗎,把那舊房賣了,添點錢不就行了。〃既然是卸這個包袱,蘇雲霞決不會象剛才那樣痛快。
〃這倒不難辦。不過,他快七十了,也需要有個人照顧。〃
〃那就僱個保姆吧。老大不小的一個人,連作飯都不會,一輩子幹什麼吃的。就指著人飼候!〃蘇雲霞不理會姐姐的試探,堅決地說:〃他的退休金要是不夠,我再添點可以。別的不要想。〃
〃要不要……也幫他找個老伴?〃蘇雲華試探著問。妹妹那薄薄的嘴唇立刻啟開,吐出一句不由分說的話:
〃算了吧,就他那個人性,已經坑了咱媽大半輩子,你還想把誰往火坑裡推呀。〃
正文 第十二章 第四節
一時間,兩姐妹都不說話了。蘇雲霞記起了童年時常有的情形:如果只有她們娘仨在家,大家會放鬆地說著貼己話,一旦破舊的木樓梯上響起〃那個男人〃的腳步聲。三個人會立刻收住話頭,各回各處,象是犯人發現獄警尋查過來一樣。有時候,早就被嚇得神經質的母親還會迅速把什麼東西擺回原來的位置,那是因為〃那個男人〃喜歡它們放在那裡,不允許家裡任何人動。那是他的家,而不是她們的家。
〃你終於也老了,不能再揪著耳朵或頭髮,對我們連打帶罵了。你的牙現在掉了多少?你肯定還記得,你那第一顆牙是我打掉的吧!〃蘇雲霞在心裡惡狠狠地咀咒著。
那是她高中畢業後的暑假髮生的事,有一天她回家,正好看到〃那個男人〃揪著她母親的頭髮往床上撞……這樣撞同樣很痛,但留不下傷口,外人看不到。〃那個男人〃毆妻已經總結出了經驗。當時,蘇雲霞抄起身邊的一件傢什砸在〃那個男人〃的嘴上。到現在她都想不起來,自己當時抓到手裡的是杯還是碗,〃那個男人〃被打掉的是一顆牙齒還是幾顆牙齒。因為她馬上便離開家,住到遙遠的廈門海洋學院。然後託姐姐告訴母親,既然兩個孩子都成人了,就沒必要再這麼忍耐下去了。
從那天起,蘇雲霞再也沒見過〃那個男人〃。〃生身父親〃?〃孝順〃?讓這些概念滾到一邊去吧!蘇雲霞在這個問題上從來不給自己套什麼道德枷索。她清楚,正是這些陳腐的道德觀念賦予的特權,讓許多與〃那個男人〃類似的傢伙種豆得瓜。
直到發現自己的胸膛劇烈起伏,蘇雲霞才回到現實中來。她眼圈發紅,忍不住要哭出來。不是因為那些傷心事,而是因為這些事過去這麼久,還在潛意識裡糾纏著自己。她一次次地發現,已經擺脫過去的感覺只是自我欺騙。難道真的要把這種痛苦記憶帶到墳墓裡去?
〃對不起雲霞,以後我不和你提'那個人'了。〃蘇雲華說話的時候,眼睛裡已是含著淚的,這又讓蘇雲霞感到有些負疚。
研究完母親的事,蘇雲華又把妹妹的那個老同學提了起來。畢竟這個話題要輕鬆些。姐妹倆隔行如隔山,除了家長裡短,也沒有更多的共同語言。
〃你知道嗎。姜鐵銘現在經常來我家。還給孩子買東西。你說我推也不是,收也不是的。〃
〃哈,我說怎麼樣,他一準是看上你了。他經常來姐夫不吃醋?〃一聽姐姐又提這事兒,蘇雲霞馬上來了個連消帶打。
〃他和你姐夫也在一個單位,誰不知道誰呀。你姐夫也不知怎麼辦好。姜鐵銘什麼也不提,沒法關上門不讓他進。我想,你要是一年半載不回來,我們家的門坎就讓他踢破了。〃
〃這種死皮懶臉的人你們也客氣。把臉一拉下來不就結了。〃蘇雲霞把嘴撇到一邊。姐姐心腸軟,當初生她們的時候,老天爺似乎把兩個人的個性都給了妹妹。蘇雲華在別人的勸說下結了婚,又在別人的勸說下離了婚,然後在別人的勸說復了婚,現在仍然有一些人對她的婚姻前程進行新一輪的〃勸說〃。搞得蘇雲霞對同一個男人一陣子要叫〃姐夫〃,一陣子要叫〃韓先生〃,一陣子又得改叫〃姐夫〃。她想,姐姐大概到老也學不會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