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線手下,他這個皇帝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開太皇太后的眼睛,那感覺就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頭頂,讓他連睡覺都透不過氣來。
他本想鰲拜之後,太皇太后會逐步放權,是,朝堂上太皇太后已經不似先帝之時難般處處干涉,然後宮的權利卻是無論如何不肯放手。太皇太后看不上苡蘭做皇后,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可這卻不能是她不放宮權的藉口。他本願意等太皇太后交出宮權後一心一意的孝順她尊敬她,讓她頤養天年、盡享天倫,讓他們做一對就像世間很多人家一般祖母慈愛、孫兒孝順的祖孫,可等了幾年等到的不是皇瑪嬤放權,卻是對他更多的干涉與要求。太皇太后兩次預置苡蘭於絕地,才讓他真正明白,太皇太后最根本的不是不滿意苡蘭得寵,不是不滿意苡蘭生了公主,而是皇后這個位子就不該苡蘭來坐。太皇太后要的是她能拿捏、控制住的皇后,即便有朝一日她不再掌管宮務,依然聽命於她的皇后,苡蘭顯然不是。
玄燁摸著苡蘭柔嫩的小臉,進鼻的是陣陣蘭花香。他要的卻是能站在自己這一邊的皇后,是自己能掌控的後宮。他費了很多心血才拉攏過來慈寧宮的心腹之一小珠子,知道了太皇太后的打算,於是順水推舟反做了一個圈套,安排一番,讓所有人都按著自己的棋路來走,然真到那一天他心裡也是極度矛盾煎熬的,他甚至希望太皇太后能放棄出手,自己再想別的法子收回宮權,然太皇太后還是照著棋路走了下去,亦是逼得她自己不得不交出宮權、逼得她自己在後宮中顏面盡失。這是他第一次這般算計帶大自己的瑪嬤,康熙三天來幾乎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太皇太后的那雙眼睛,然他不後悔,他了解自己的瑪嬤,她掙了一輩子掙到手的權利有一絲希望也是不會放手的。只是,心中仍然覺得悶痛,太皇太后會知道一切都是他做的,又該怎麼看自己?那個心中的祖孫夢是不再可能了。
玄燁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懷裡的苡蘭,她是隻察覺到白嶺圖謀不軌換了簪子還是知道更多?不會,自己的暗衛暗探沒有查到坤寧宮更多舉動,她應該只是特別警醒而已,畢竟年前才吃過一次虧。玄燁從心裡期望苡蘭並不知道她也做了一會自己的棋子,期望她不知道是他算計了自己的皇瑪嬤,從小到大,玄燁覺得自己在苡蘭眼裡都是有擔當的大哥哥、能依靠的丈夫,絕不是連自己親人都能算計的冷血帝王,若她知道了,她會如何看他?會不會害怕自己?會不會和他從心裡生分了……玄燁不想讓苡蘭知道,亦從一開始就回避太皇太后所說的話,以前他刻意不去想苡蘭會不會有朝一日也擋了自己的帝王路,現在他只能緊緊地拉著苡蘭和他一起走這條路,這樣她就永遠不會礙著自己了。摩挲著苡蘭軟軟的頭髮,玄燁自我安慰,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苡蘭在玄燁懷裡,能聽的見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她第一次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該抱怨自己的那個空間。該感謝,是因為它讓自己提早發現了太皇太后的陰謀,可以早做謀算,在她差點就把謀劃執行下去的時候,卻發現了玄燁的盤算,那小珠子已經投了乾清宮,那還不起眼的司喂神鴉的小禹子公公是皇上的暗探,她馬上調整了自己的佈局,只是顯示出偶然發現的白嶺的異樣,為著謹慎起見換了簪子,其他毫不知情這一局本就是皇帝在下,苡蘭也和眾人都是局上的棋子。
該抱怨,是為著苡蘭知曉一切,卻是不得不陪著大家演戲,不得不對上皇上探究深思的眼神,還要裝的什麼都不知道,這幾晚,皇上宿在坤寧宮,等她“睡著”之後,都會用別眼的目光注視她,良久之後,就會把自己拖進他懷裡緊緊抱著,苡蘭不知道皇上是否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是否自己演的漏了破綻。而且,她實在想不到表哥真的可以那般不留情面的反算了太皇太后,那是他最尊敬的瑪嬤,與他有養育教導之情,有輔助登基之恩啊!那自己呢?苡蘭苦笑,有一天自己她若是礙著皇上的路了,表哥是否也會這般不留情?兩世了,苡蘭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自己的丈夫,這一次的事卻讓她明白了,她不夠了解丈夫,或者說她不夠了解一位帝王。
所謂至親至疏夫妻,就是這樣,誰也不是誰肚子裡的蛔蟲,本是親密的一對兒卻難免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有了顧慮和猜忌,何日能夠開解卻是看當事人自己了。
不提這邊心思各異的帝后夫妻,卻說那邊太皇太后明白了是她親手養大的孫兒坑了自己,心中何止五味雜陳,笑過哭過之後,孝莊才發現自己從福臨去世後十幾年沒有這般肆意的表露情緒了。她怎麼就忘了,玄燁已經不是那個要靠她庇護的孩童了,玄燁學的可真好啊,該出手時絕不手軟,不愧是她教匯出來的帝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