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險的人群。由於趙小樂為搶險爭取了時間,老船兩頭的流石很快被堵上了。人們拖起血乎乎的趙小樂,喊:“你小子真是個好樣的!”趙小樂撩開紫青的眼皮,呼嚕著喉嚨說:“去找找……男男!”人們閃閃跳跳地來回尋找好長時間,才在泥壩找到男男,她隨著浪頭一掀一掀的。人們七手八腳地把她拽上來,發現她已經死了。趙小樂是在抬往醫院的途中死去的。死前他說對不起男男!
瘋海依舊在發狂。3悲慘的事件沒有一點先兆,趙小樂和男男的死純屬意外中的意外。老蟹灣震驚了,全北龍都震驚了。在海港辦公室,熊大進緊緊地抱住趙振濤寬厚的臂膀,哭著說,他這些天時時刻刻詢問氣象臺,沒有大風大浪,怎麼就突然捲起了八級風暴潮?小樂他們堵的是還沒加固的防潮壩哩!這一段才四米,為了忙首航才把工人調回來的!他在向趙振濤自責地解釋,又在為侄女米秀秀悲哀。她是被人從北龍接回來給丈夫守靈的。任熊大進怎麼哭訴,趙振濤呆呆地什麼也沒說,也沒有眼淚。他是到熊大進的辦公室親自為女兒來取輪船模型的,前幾天,熊大進曾答應過要送給男男一個輪船模型,只因太忙,還沒有帶女兒來。現在,他要把漂亮的輪船模型,放在男男的屍體旁邊,讓女兒的靈魂乘船遠航。
悲劇發生的時候,趙振濤正在跟高煥章談話,接到熊大進的電話,趙振濤腦袋轟地一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個洞,身體內的五臟六腑都從那個洞裡流出去了,只剩下一個空空的殼兒,泥塑木雕似的戳在了地上。高煥章看見他的臉白了,驚慌地問他出了什麼事?他沒有跟高煥章洩露實情,只是把身體靠在辦公室的牆上,閉上眼睛,竭力不讓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墜滑下去。
第二天上午,趙小樂和男男的屍體在鹽化火化場火化。趙振濤攙扶著趙老鞏,把趙小樂和男男的骨灰盒抱到家裡。兩個又黑又沉的骨灰盒幾乎壓折了趙老鞏的脊樑。趙老鞏不讓別人抱著,都攏在他一個人的懷裡,嘴裡默默地念叨著:“小樂,男男,在咱家裡就數你們兩個調皮,俺知道,你們跟家裡捉迷藏呢,吃飯的時候,你們就會都坐在飯桌前邊搶食兒吃!”說著,趙老鞏幾次暈倒,被四菊和趙海英千呼萬喚地喊過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揪心場面,誰見了誰掉淚。
趙振濤整個身心都在本著,從火化場回來就到港口去了。對弟弟和女兒的祭奠,只有等通航以後,等妻子孟瑤從澳洲趕回來再說。通航慶典迫在眉睫了,不容他分心,不容他在這個時候垮掉。港口方面向趙振濤提出召開一個追悼大會,都被趙振濤拒絕了。他要不停地開會,不停地佈置工作,不停地講話,高負荷地運轉起來,他的心才能稍稍平靜一些。可是他的整個身體像是泡在海水裡,沉沉浮浮地沒有根基。
但有一點是值得趙振濤欣慰的。沖垮跨海大橋的是六級風暴潮,而今天的八級風暴潮卻使北龍港安然無損。事實證明,老蟹灣告別百年風暴的日子到了。人類對災難的回答是堅韌的征服和不渝的索取。如果大壩不留工程尾巴,該多好!
整整一夜,趙振濤沒有閤眼。天還黑著,他就爬起來,隻身走到港口的平臺上,沉重地坐下來,扭頭朝遠海張望了很久很久。海風猛烈地刺進了他的眼窩。波濤湧起的聲音,如合唱的頌歌,莊嚴、神秘而無限虔誠!
碼頭平臺可以鳥瞰整個北龍港,不論是竣工的兩個港池,還是正在施工的七個港池,他此時都能看得見。燈光很亮,閃閃爍爍的一大片。在模糊的暗影裡,燈光像金剛石一樣閃閃發亮。忽然,燈光怎麼跑到海里去了?海水裡疊印著無數個星星一樣的小亮點兒。他扭回頭,猛吃了一驚,他的身後,熊大進正與幾百名海港工人默默地望海站著,他們很自然地排成一個弓形,每人手裡都舉著一支小蠟燭。是蠟燭的光亮反射到海水裡的。
他們就默默地站著,沒有人說話。
趙振濤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眼淚在他的眼裡越聚越多,終於像兩條小河一樣嘩嘩地奔湧而出。
天漸漸亮了。人們就一直站到天亮。
白天裡,趙振濤只有上午的時間在北龍港,下午要回到北龍迎接各地來賓。他看見鹽化鹽場的原鹽運到北龍港二號碼頭,不久運煤車隊也隆隆地開進了北龍港。這時鹽化的許縣長給熊大進打來電話,說當做浮子的漁船隻籌借到七艘,距離海港要求的還差三十八艘。原因是有的船家出遠海打魚了。另外,由於趙小樂的事故,還有一些船家有顧慮,悄悄把船藏起來。熊大進把這個情況跟趙振濤彙報了。趙振濤一句話也沒說,就鑽進汽車裡奔蟹灣村去了。
蟹灣村村長老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