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3 / 4)

小說:風暴潮 作者:月寒

糊里糊塗的大眼兒,腦袋在海面上探了一下又耷拉下來,喉嚨裡呼嚕呼嚕撕攪著一個聲音。他拽著大眼兒艱難地鑽出海流子區,探了一下頭,發現自己的蛤蟆船逛逛蕩蕩已顛出老遠,幾隻海鳥在他們頭頂呱呱地叫著,天空一派蒼黃轉為灰青。他長呼一口氣,海風將他粗重的喘息聲一同吹向遠處。趙小樂連拉帶拽地將滴裡啷噹的大眼兒拖上蛤蟆船時,日光已變得軟弱無力,淡得連影子都丟了。他跌坐在船板上,看著大眼兒頭一歪,吐出一攤醃醃臢臢的臭水和沒能消化的食物。

趙小樂開始與工人們搬飯盒。

趙小樂闖海流子的場面,趙振濤用望遠鏡看見了。趙振濤的身邊站著熊大進和米秀秀。他們懸著心,看見靠島的白茬船時,都欣慰地笑了。

米秀秀揮著小拳頭說:“真棒!”

熊大進也咂嘴讚歎趙小樂。

只有趙振濤明白,趙小樂覺悟沒有那麼高,這小子是衝米秀秀來的。這一刻,他萌生了促成他與米秀秀婚事的想法。

趙小樂沒有想到,忙得脫不開身的大哥趙振濤,竟然把他叫到指揮部。沒人的時候,趙振濤說:“小樂,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個家啦,爹也想抱孫子呢!”

趙小樂悶著嘴不吭聲。趙振濤一語點破天機:“你小子別裝蒜啦,四菊跟我說了,你喜歡米秀秀。既然喜歡,就大膽追啊!為啥總是豆乾飯悶著?”

趙小樂訥訥地說:“大哥,俺怕人家不同意。”

趙振濤說:“我從跟熊大進那裡討了底,米老師也是喜歡你的。拿出點膽量來,要不哪像我趙振濤的弟弟?”

趙小樂被大哥這一鼓勁,心底裡的自信慢慢樹了起來。其實,他不是不敢,是覺得自己在米秀秀面前自卑。可是這層紙總有要捅破的那一天啊。

閒得沒事時,小樂開始去找米秀秀。米秀秀不對他暗示什麼也不煩他。他望著朝朝暮暮巴望的中意姑娘,就像看見掛在樹上的鮮蘋果,淌涎水又不敢採摘。他莫名地生出一股懼怕:擰早了,就雞飛蛋打了。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冷美人兒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米秀秀是山裡人,小村不大,靠山,古時候窮得兔子不屙屎,地主都捱餓,這會兒也不富。倒是村裡出烈女。日本鬼子時,他們對臉上抹了黑煙子的女人也不放過,將七個女人追至沙河堤,烈女們一起跳了河。後人給她們立了烈女碑。米秀秀雖說不是烈女,但小性子使起來也夠人受的。小時候家裡窮供不起學,她獨自割草剜菜養兔子,掙錢重返校園。她從小愛畫畫兒,爹撕爛她的畫紙:“混兩年找個婆家算了,窮窩窩兒能畫出啥名堂?”她不幹。爹管她,她就絕食,愣是四天飯粒不進,活活治服了爹。趙小樂能攏住這樣的女人麼?

其實,米秀秀十分缺錢,搞油畫花銷格外大,畫布畫筆和顏料都賊貴,沒名氣,畫又不值錢,她每月還要拿出五十元工資寄給家裡。爹癱了,娘和弟弟會曠野裡打草賣錢供她讀完了大學,她怎能忘了家哩?很長一段日子裡,她好像很平靜,心中只有繪畫,買顏料的錢都是姑夫給的。忙忙碌碌的工作和繪畫使她好像忽略了定情的季節。

米秀秀家境的困窘,給趙小樂提供了機會。趙小樂要娶米秀秀,做夢都想,眼下再也沒有比這更大的事了。他時常賴在她那裡纏磨她,熬去她不少時間。他向她求婚了。米秀秀垂著頭,埋下一臉的嬌羞。她心裡明鏡兒似的知道他在想啥。他悽悽地向米秀秀複述自己與朱朱不成為婚姻的窩囊日子。“世上啥事都是天撮地合的。”趙小樂想。他冷冷地望著泥塑木雕般的米秀秀,悶著嘴,喉管咕咚咕咚響。伴隨這聲響,米秀秀心裡一掛一掛的。趙小樂的身影在她的淚影裡晶瑩地顫動。大海的鮮活氣息撲打著米秀秀的眼睛,撩撥著她的每一根神經。是大自然的天籟之聲呼喚著她,理順了她的心境,調整了她的色彩感覺。當初她畢業沒有工作時,覺得是被髮落到了社會最底層,她抱怨。哀嘆,心灰意懶地哭腫了眼睛。這會兒,她面對大海陶醉到忘我的地步,成名的慾望在渾身脈管裡汩汩氾濫。她做了一個燦爛至極的夢,一夜之間,她發覺自己長大了,長成大姑娘了。她流淚了。

她理解俺了,趙小樂想,好像從她眼神裡領略到了一份情意。他終於字正腔圓地喊了一聲:“秀秀,嫁給我吧!”

米秀秀懵著,訥訥地說:“俺想畫畫兒。”

他倔倔地說:“俺不管,俺等的就是你哩!”

米秀秀的胸脯一起一伏的。

“俺是真心的,俺的心是你的。”他說。

米秀秀依舊沒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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