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1 / 4)

小說:風暴潮 作者:月寒

母親。趙老鞏是來看船的,他感到風暴潮要襲來,不放心海灘上的新船。

他眼瞅著海水一湧一湧地吞沒了母親,母親呼救著,爬著,爬著。她被趙老鞏背起來的時候,已經暈過去了。來不及走得太遠,趙老鞏把她背到了新船上。母親就在帶著木香的白茬兒船裡進行了艱難的分娩,通體麻木,身上連一點熱氣也沒有了。趙老鞏抱來了一捆乾燥的海草墊在母親的身下,然後就甕一樣蹲在母親身邊,惶惶地急出了一身的冷汗,眼前洇出紅紅的血影。母親終於在無助無援的痛苦的呻吟中迎來了那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她大汗淋漓地笑了一下,就閉上了眼睛。趙振濤這一聲啼哭,哭走了母親,也哭走了父親。

“這個命硬的小雜種!”年輕的趙老鞏痛惜地罵道。

父親是為救護其他同志而被風暴潮捲走的,母親是因產後大出血而死的,趙老鞏就成了他的爹。婚後七年沒有孩子的趙家,因為趙振濤的到來而有了一些喜氣。趙老鞏的老孃說,趙老鞏婆娘患的是不孕症,要是抱養一個孩子就把病給治了。老蟹灣多少年都有這個說法。還就被老太太說著了,從此趙振濤給趙家帶來了兩子四女。

當時,養母沒有奶水,趙振濤是吃百家奶長大的。記得他就吃過朱全德老婆辣花的奶水。辣花剛生下一個娃崽兒,喂著喂著就喜歡上了小振濤。朱全德上門索要這個孩子,被趙老鞏給罵了回去,趙老鞏從此就不讓辣花喂孩子了。

當時葛玉琴也剛生下她的寶貝閨女孫豔萍,奶水很足,趙老鞏瞧不上她這個黑五類,可為了孩子就不能跟葛玉琴較勁,只好矮矮身子。但趙老鞏不直接去求她,而是讓蟹灣村的大隊支書給葛玉琴下命令。那時的葛玉琴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她服服帖帖地接受改造,老老實實地給小振濤餵奶。自己閨女餓哭了,還是把奶頭塞進小振濤的嘴裡。

就在趙振濤學走路的時候,得了一場重病,險些要了他的命。他發燒,被送進蟹灣公社的醫院。當時醫療條件不好,醫生見他沒有一點聲息了,就讓趙老鞏把孩子埋了。趙老鞏抱著沒有一點脈搏的小振濤,流著眼淚走向老墳地。走到半截路上,他掉轉頭回家了,想讓孩子先回家挺一宿,哪有死去的人不回家打個站呢?趙老鞏把小振濤放在自家廂房裡,他半夜裡聽見這小傢伙竟然有了動靜,爬起來去廂房裡看他,果然看見小振濤輕輕地哭了。小振濤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活了。

趙老鞏每天到海邊造船都帶著小振濤,歇息的時候,就教他學走路。開始是教他學木匠的走路,木匠走路像拉大鋸一樣,要走出節奏來,小振濤走幾步就跌倒了。趙老鞏耐心地把他扶起來,他搖搖擺擺地走了一陣兒,還是跌倒了,就在老河堤上爬著,活活一個土孩子。趙老鞏肩上搭著一件灰色的汗褂,光著脊樑瞅著他喊:“小子自己站起來!”小振濤就自己爬起來了。

他實在走不動了,趙老鞏就將他抱進新打的木船裡玩。小振濤對木船的感覺很獨特,他是被母親生在木船裡的,閉上眼睛都能感覺到木船的味道。那是什麼樣的味道呢?一句話是說不上來的。他在船裡玩得不耐煩了,吵鬧著要去下海,趙老鞏就衝著他的天靈蓋狠狠一拍,罵道:“小狗日的,跟你爹一個樣,海里是你玩的地方嗎?”小振濤被拍得一咧嘴,哭了,趙老鞏就拿一塊鹽來哄他。他見到那塊鹽,真就不哭了。他見到了像魔方一樣大的鹽塊兒,竟然還放進嘴裡啃,成得他連連吐唾沫。

老蟹灣獨獨不少的就是鹽哩。趙振濤現在依然還記得那鹽粒兒的形狀。那是一粒水晶般潔亮的鹽,微微泛著一點白和一點點灰,碎塊上還有一些麻麻淡淡的小亮點兒,讓人看了心明眼亮。趙振濤眼睛亮而有神,是不是與這塊鹽有關係呢?在新船裡玩這鹽粒是他小時候記憶最深的事情。

有一天,振濤把這粒鹽給摔碎了,大人們沒在意,可小振濤卻哭了。碎鹽散落在地上,就像陽光的碎片,鹽粒破碎時的嘩啦啦的聲響,晶瑩剔透。後來,趙老鞏又弄來好幾塊鹽粒兒,但都沒有這塊大。

還記得上初中的時候,家裡孩子多,生活十分困難,他吃不飽飯的時候,就到海灘上撿來鹽粒,偷偷放進書包裡,餓急了就悄悄在嘴裡含兩粒。這個秘密他跟誰也沒說過。上大學的時候,孟瑤發現他的行李包裡有一粒很大很大的鹽,可不知他要幹什麼用。他一個字也沒提。跟她說這個,她能理解嗎?說不定還以為他在搞收藏呢。

起初,趙老鞏是想把趙振濤培養成為一個好木匠,一個造船的好手。村裡村外想跟趙老鞏學徒的人很多,木匠是個手藝,荒年餓不死手藝人。趙振濤有著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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