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都待在這座小廟裡,沒有朋友,或許曾經有,但早就先他一步而去,也沒有弟子,這些年,雖說偶爾會指點一些寺中僧人,但並沒有師徒之名,那位被稱為妖僧的大梁國師反倒是才當真被他視作過自己的弟子,只可惜依舊沒有師徒之名,如今,那位大梁國師也早就過去許多年。
那個曾經年輕的和尚,也喜歡穿黑衣。
如今又看到了一個喜穿黑衣的年輕僧人。
老和尚在頃刻間便想起了很多故事,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年輕僧人來到廟前,緩步停下,對著眼前老和尚行禮。
老和尚是鹿鳴寺裡輩分最高活得最久的人,不管是誰,在他面前都是後輩。
老和尚睜開渾濁的雙眼看著眼前的年輕僧人,沒有開口。
一老一小兩位僧人就此對視許久。
老和尚這才喟然嘆道:“既然是參隱世禪,想要重新來過,為何又改了主意?修行不易,走過的這些路,又要再走一次,不覺得無趣?”
年輕僧人微笑道:“您往前走了許久,看到盡頭是什麼風景嗎?”
老和尚嘆道:“大道漫長,誰又敢說能走到盡頭?”
“那您沒想過這條路是錯的嗎?”年輕僧人笑道:“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所以不管怎麼走,也始終都走不到盡頭。”
老和尚說道:“你才活了多久,就敢這麼說?”
年輕僧人說道:“您活了很久,但一輩子都在這廟裡,其實也跟活了幾年沒有什麼區別。”
老和尚笑了笑,只是他笑起來,臉上的那些皺紋被牽動,看著有些怪異,根本看不出來是在笑,反倒是比哭還難看。
他活了很多年,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麼無禮地說話,即便是當初的那位被稱為妖僧的和尚,也是如此。
“看起來你真是變了很多。”老和尚輕聲道:“不一樣了。”
年輕僧人笑道:“我不是您認識的那位故人。”
老和尚笑而不語。
年輕僧人緩緩跪下,輕聲道:“想聽您講禪。”
老和尚詫異道:“既然你已經開始參入世禪,我的禪還有什麼好聽的。”
老和尚參了一輩子的隱世禪,天下沒有人比他在這方面更瞭解,若是年輕僧人還是修行隱世禪,那麼自然會是繼承他衣缽的人選,可既然對方已經改為參入世禪,那兩人的路,便早就已經不一樣。
雞同鴨講,不是一路。
年輕僧人虔誠道:“百川歸海,萬法歸一,其實都一樣。”
老和尚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眼前的年輕僧人。
他似乎想要看透他那黑衣之下到底是什麼,那身軀之內的心,是否還是那顆心。
只是一瞬間,這周遭的一切都瞬間停滯了,那些飄落的落葉懸停在半空,遠處的鳥雀也不再鳴叫,就連天地之間的風,這會兒都不再流淌。
老和尚緩緩抬起枯瘦的手臂,也沒有什麼灰塵隨著他的動作而抖落。
老和尚活了很多年,境界很高很高,雖說不見得是最會殺人的修士,但只怕會是最神秘的修士,他的神秘,比劍宗宗主還要神秘太多,世人知曉劍宗宗主劍道無雙,但沒有多少人見過他和看過他出劍,所以劍宗宗主被冠以世間最為神秘的修士之稱,可眼前的老和尚,只怕連知曉他的人,都沒有那麼多。
他想要做些什麼,年輕僧人攔不下,他想要知道些什麼,想來年輕僧人也瞞不住。
但他的手卻始終沒有落到年輕僧人的頭上。
不是不能,而是不願。
他不願意去沾染這份因果。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和尚收回了那隻手,風開始流淌起來,遠處的鳥雀開始鳴叫,落葉墜落到地面。
老和尚嘆了口氣,“既然路不同,何必聽我的禪,我也無禪對你可講。”
年輕僧人緩緩仰起頭來,輕聲道:“既然如此,請您廢除弟子一身修為。”
老和尚看著他,說道:“當真要從頭來過,不留餘地嗎?”
年輕僧人點點頭,輕聲道:“不破不立。”
老和尚沉默了很久,說道:“我見過很多年輕人,但他們都死了。”
一句很有趣的話,但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年輕僧人說道:“死在路上,不是恥辱。”
老和尚聽到這話之後,便不準備相勸,而是看了年輕僧人一眼。
年輕僧人微微蹙眉,然後嘴角溢位一抹鮮血,整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