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守使開門見山道:“大將軍在北境多年,雖說也守得長城不破,大梁的黎民百姓安生,但這座長城上,蠅營狗苟之事,並非沒有,大將軍經營北境多年,或許看到了,但不知道如何去做,也或許根本覺得這些事情只是小事,但本官在神都得到的旨意卻並非如此,此來北境,妖族要打,這些喝人血的蛀蟲碩鼠,也要抓。”
中年儒生一怔,隨即苦笑道:“大將軍並非不知道,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北境邊軍這麼多年,關係盤根錯節,一動便要牽連無數,影響北境安定事小,若是將士氣軍心弄丟了,妖族抵禦不住,這座長城也要倒。”
鎮守使搖頭道:“餚常先生,真正撐起這座長城的,並非本官,也並非這些將軍們,是靠的這些千千萬萬計程車卒,他們的心寒了,本官境界再高,這些將軍作戰再勇猛,長城也要塌。”
中年儒生喃喃道:“可這事情實在是太大了,陛下難道不知道其中的兇險嗎?”
鎮守使肅穆道:“夏氏不夠大嗎?”
中年儒生怔怔無語,雖然他人在北境,但去年冬末神都的那場大變,他也有所耳聞,如今再度聽著鎮守使提起,中年儒生輕聲感慨道:“陛下的魄力,當真讓人欽佩。”
“大梁朝看似國力蒸蒸日上,看似一片祥和,湖面之下,多少暗流湧動,明眼人都知道,陛下這等剜瘡舉動,為的也只是將大梁朝這棵大樹的蛀蟲都找出來,而不讓這棵大樹看起來外強中乾。”
鎮守使說道:“若不這般,過些年,史書上只怕會寫上一句,歷朝以衰而亡,唯大梁以強而亡?”
中年儒生喃喃道:“歷朝以衰而亡,唯大梁以強而亡?”
片刻後,中年儒生回過神來,眼神逐漸堅定,輕聲道:“大將軍想怎麼做?”
鎮守使平靜道:“茲事體大,應徐徐圖之。”
中年儒生點頭道:“理應如此。”
……
……
斡難河畔。
在去年入冬之前結冰之後,這條被妖族視作母親河的長河到了如今其實也沒解凍,妖族疆域在最北方,即便是在無數年前讓人族割讓了漠北三萬裡,但妖族的疆域還是一年到頭大半時間都是冰天雪地,若是將人族放在這個地方,其實是很難生存的,也多虧妖族的身體強度比人族強大太多,要不這種苦寒之地,即便是他們,也很難忍受。
此刻的斡難河下游,正有一支妖族斥候,人數在十幾人,正在沿著斡難河岸順流而下,往人族長城那邊而去。
人族和妖族在去年冬天的那場大戰,最後以人族小勝而結束,甚至到了最後那位人族帝王深入漠北三萬裡,和妖帝有過一場大戰,大戰勝負自然沒有分出來,但在冬天之後,大戰停歇,雙方都及有默契的收兵罷戰,這些日子再沒有什麼大的戰事,但大軍不出,漠北三萬裡的主角其實便變成了兩邊的斥候。
這些日子的雙方斥候交手,互有勝負,雖說死人不多,但始終是在死人的。
隨著那支妖族斥候越過斡難河,來到漠北草原上,不多時,便在前面遇到一支北境邊軍的斥候,兩者相遇,沒有任何話語,只是沉默抽刀,一場靜默無聲地廝殺,就這麼開始了。
半個時辰之後,兩邊分出勝負,妖族斥候慘勝,減員過半,為首的斥候沉默地走到人族斥候的身體前,默不作聲地割下對方的耳朵,放入隨身帶著的人皮口袋裡,然後吐出一口寒氣,以妖族語言輕聲道:“繼續南下。”
剩下的妖族斥候沒有說話,只是各自爬上自己的坐騎,繼續遊弋在漠北平原上,他們其實自己也知道,就這麼走下去,遲早他們也會死在漠北平原上,自己的耳朵也會被放入人族的獸皮口袋裡,但對於他們來說,也沒有別的選擇。
死人和流血,對於他們來說,已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
……
斡難河上游,風雪依舊。
風雪中,妖帝的身影有些看不清。
這位之前在和大梁皇帝一戰之後,重傷差點丟了王位的妖族帝王如今傷勢盡復,如今又再次離開王城來到這裡。
在他身側,妖族大祭司陪著這位妖帝一起眺望遠方,看向南方。
“冬天快要過去了,來年草深,都可以歇一歇了。”
妖帝眼神深邃,那雙眸子裡,藏著這位妖族帝王的情緒,但誰也不敢看向他的眸子,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大祭司輕聲道:“連年征戰,王庭大軍也是有些疲憊了。”